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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乐飘飘

仙乐飘飘

主演:
郭富城,陈慧琳,南红,许芬
备注:
正片
类型:
爱情片 剧情,爱情,歌舞,传记
导演:
张之亮
年代:
1995
地区:
香港
更新:
2024-05-04 16:35
简介:
李静云(陈慧琳饰)在等待国际舞蹈团选拔的同时,在一所小学担任兼职音乐老师,希望能成为舞蹈团的舞蹈演员,以实现自己的梦想。学校报名参加校际音乐比赛。云是比赛的教练。他对付的是一群难以驯服的顽皮学生。云感到沮丧和沮丧。幸得体育老师林Sir(郭富城饰)相助,云渐有回应,林S.....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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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乐飘飘剧情简介
李静云(陈慧琳饰)在等待国际舞蹈团选拔的同时,在一所小学担任兼职音乐老师,希望能成为舞蹈团的舞蹈演员,以实现自己的梦想。学校报名参加校际音乐比赛。云是比赛的教练。他对付的是一群难以驯服的顽皮学生。云感到沮丧和沮丧。幸得体育老师林Sir(郭富城饰)相助,云渐有回应,林Sir亦对云产生好感,展开追求。一对年轻的老师,和一群可爱的小学生,共同编织了一幅美丽的…李静云(陈慧琳饰)在等待国际舞蹈团选拔的同时,在一所小学担任兼职音乐老师,希望能成为舞蹈团的舞蹈演员,以实现自己的梦想。学校报名参加校际音乐比赛。云是比赛的教练。他对付的是一群难以驯服的顽皮学生。云感到沮丧和沮丧。幸得体育老师林Sir(郭富城饰)相助,云渐有回应,林Sir亦对云产生好感,展开追求。一对年轻的老师,和一群可爱的小学生一起,用歌声和舞蹈编织了一个美丽的童话。
仙乐飘飘相关影评
@豆瓣短评

《音乐之声》电影剧本

(镜头纪录本)

编剧/厄内斯特·勒曼

作曲/理査德·罗杰斯

作词/奥斯卡·哈默施泰因第二

制片人兼导演/鲍勃·怀斯

摄影/特·麦克柯德

对白翻译/陈叙一

场景纪录/杨仲文

主要人物和演员:

玛丽亚 裘莉·安德鲁丝

海军上校冯·特拉普 克里斯多弗·普卢默

男爵夫人 艾伦娜·派克

麦克司 理查德·海登

巍峨峥嵘的阿尔卑斯山,挺拔的松树漫山遍野,云雀声声啼唱。高高的山巅上尚未化尽的残雪斑斑点点,山风阵阵呼啸。乐声在旷野中荡漾迴响。钟声嘹亮。

……

山麓下。

峰环水抱的萨尔茨堡,高高低低的房屋鳞次栉比,庄严肃穆的农贝格修道院坐落在绿树浓荫中。

……

山上。

留连忘返的玛丽亚在山坡草地上远眺群山,她轻盈地跳跃、旋转,一会儿穿过小树林,一会儿又奔到小溪旁,俯身拾起一块石子丢入溪水中,溪水激起了涟漪。她又向前走去,一面放声歌唱《音乐之声》:

群山洋溢着音乐之声,

群山唱着古老的歌儿,

群山把音乐之声充满我心房。

我的心要把听到的歌儿欢唱。

我的心想要象鸟儿从湖上飞回森林;

我的翅膀不停地扇动;

我的心想要象小天使随风飘出教堂。

深深地叹息,

象在石头上翻滚的溪水一样欢笑;

象初试歌喉的云雀通宵达旦地啼唱。

每当我的心感到寂寞,我要到山里去,

我又会听到过去听到过的歌儿,

我的心又会充满音乐之声,

我又会放声歌唱。

玛丽亚伫立良久,隐隐听到修道院传来的钟声,她陷入遐思。忽然,她猛省过来,用手一拍自己的额头,急忙拔腿就跑,没跑上几步,又转身奔回捡起地上的外衣,发出一声惊呼:“哦!”她急速地跑下山来。

古老的修道院幽雅、肃穆,从院里传来阵阵唱圣诗的和谐女声。

农贝格修道院内。

修女们从各处走来,端庄严肃的修道院院长、大修女贝尔塔和玛格丽塔三人正容款步走入经堂,一起虔诚地做日常功课。

钟声响起,院长顶礼膜拜,众修女齐声唱起《哈利路亚》。

院场上。贝尔尼斯修女急匆匆走来,对院长说:“院长。”

院长:“贝尔尼斯修女。”

贝尔尼斯不无抱怨地说:“哪儿都找不着她。”

院长问:“玛丽亚?”

贝尔尼斯:“她又跑到外头去了。”

大修女贝尔塔生气地:“也许……应该在她脖子上拴个铃铛。”

玛格丽塔大修女对贝尔尼斯说:“牲口棚去过吗?你知道她最喜欢牲口了。”

贝尔尼斯:“我到处找遍了,想得到的地方都去了。”

院长:“贝尔尼斯修女,别忘了这是玛丽亚,就应该到想不到的地方去找找。”

院长和两位大修女边走边接着谈论这件事。

贝尔塔按捺不住了,她说:“哦,院长,这下你对玛丽亚完全不适合当修女不会再有什么怀疑了吧。”

老成持重的院长不动声色地说:“我的困惑,主会指点我的,贝尔塔修女。”

边上的玛格丽塔不以为然地:“反正我看黑羊身上的毛也一样暖和。”

贝尔塔固执己见地说:“我们现在不是在谈什么黑羊白羊的,玛格丽塔修女。在所有见习修女当中,我看玛丽亚是最没希望的。”

她们三人来到一进小院子,院长一面说着:“孩子们!孩子们!”止住了两位大修女的争执;一面对迎上来的众修女说:“我们正在议论某些人申请当修女的资格问题,负责管理见习修女的大修女们为了帮助我决定……发表了各自不同的看法。”

院长问一位戴眼镜的修女:“你说,卡塔林修女,你觉得玛丽亚怎么样?”

卡塔林:“这姑娘才好呐,……可有时候……”

院长又问另一位修女:“阿格塔修女?”

阿格塔:玛丽亚很招人喜欢,就是有时候……有点怪。”

院长转而又问:“索菲亚修女,你说呐?”

索菲亚:“哦,我非常喜欢她,可她总是爱闯祸,你们说是不是?”她向其他各位修女问道。

贝尔塔:“她说的一点都不错。”

修女们唱《玛丽亚》:

贝尔塔(唱):她爬树,擦破皮,衣服撕破洞。

索菲娅(唱):做弥撒,蹦蹦跳跳,嘴里还吹着口哨。

贝尔塔(唱):头罩底下留着一头卷发。

卡塔林(唱):修道院里还把歌儿唱。

阿格塔(唱):她上教堂不准时,

索菲娅(唱):可忏悔起来倒真心诚意。

贝尔塔(唱):她什么事都拖拖拉拉,

卡塔林(唱):就是吃饭挺准时。

贝尔塔(唱):不怪我心直口快,事实就是如此。

众修女(合唱):玛丽亚不适合做修女。

在边上好久没开口的玛格丽塔忍不住了。

玛格丽塔(唱):我倒想替她说几句。

院长:“你说吧,玛格丽塔修女。”

玛格丽塔(唱):玛丽亚总叫我笑哈哈。

玛格丽塔唱到这里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其他修女也一齐放声地笑了。

院长见状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院长(唱):叫人拿玛丽亚怎么办?

叫人怎么能抓住天上的云彩?

玛格丽塔(唱):叫人怎么来形容玛丽亚?

卡塔林、阿格塔(合唱):她爱唠叨。

索菲娅(唱):叫人难捉摸。

贝尔塔(唱):象个小丑。

院长(唱):有好多事你想开导她,

有好多事她应该懂了。

贝尔塔(唱):可她就是坐不住,听不进你的话。

院长(唱):水怎么能停留在沙子上?

玛格丽塔(唱):叫人拿玛丽亚怎么办?

院长(唱):叫人怎么能抓住皎洁的月光?

索菲娅(唱):只要跟她在一块,我就晕头转向,分不出东西南北。

阿格塔(唱):象变化莫测的天气。

卡塔林(唱):飘啊飘的羽毛。

玛格丽塔(唱):她真可爱。

贝尔塔(唱):她真可怕。

玛格丽塔(唱):她象绵羊。

索菲娅(唱):她比祸害还祸害,

赶得黄蜂没处藏。

阿格塔(唱):她比异教徒还异教徒。

玛格丽塔(唱):时而温柔,时而野。

卡塔林(唱):象个孩子,象个谜。

贝尔塔(唱):叫人头痛。

玛格丽塔(唱):叫人爱。

院长(唱):象个小姑娘。

众说纷纭的修女们只好一齐双手合十,仰望天空齐唱:

叫人拿玛丽亚怎么办?

叫人怎么能抓住天上的云彩?

叫人怎么来形容玛丽亚?

卡塔林、阿格塔(合唱):她爱唠叨,叫人难捉摸。

贝尔塔(唱):象个小丑。

众修女(唱):有好多事你想开导她。

有好多事她应该懂了。

院长(唱):可她就是坐不住,

贝尔塔(唱):听不进你的话。

玛格丽塔(唱):水怎么能停留在沙子上?

众修女(唱):叫人拿玛丽亚怎么办?

突然,“乒”的一声开门声,接着一阵急促而响亮的脚步声打断了修女们的争论。

玛丽亚象阵风似地跑进院子,她把衣服往地上一扔腾出两只手来,飞快地按两下抽水唧筒的手柄,又赶紧用双手承接住水管里流出来的水,胡乱地往脸上抹了一把,再捡起衣服三脚两步地冲到院长的面前。

突然,她发觉众修女严肃而毫无声息地注视着她的举止。她连忙放慢乒然作响的脚步。立定之后,她小心翼翼地向旁边探视修女们,看到大家都以严厉的目光看着她,便摇了摇头无奈地走了。

表情各异的修女们合唱最后一句:

叫人怎么能抓住皎洁的月光?

大家就这样散了。

院长办公室门口。

玛格丽塔从院长办公室里走出来,对局促不安的玛丽亚拍拍肩膀,轻轻地笑了笑说:“你进去吧,玛丽亚。”玛丽亚心神不定地带着一副做错了事的脸相走进院长办公室。

院长办公室。

正坐在写字台后面写信的院长,抬起头来看了玛丽亚一眼,随手把眼镜摘下,柔声地说:“过来,孩子。”

玛丽亚走近院长,行了个屈膝礼,吻了吻院长伸出来的手。

院长:“你坐下。”

玛丽亚一坐下就急切地说:“哦,院长,真对不起。当时我忍不住了。大门开着,山在召唤我,我就一下子……”

院长止住她的话头说:“玛丽亚,我不是叫你来认错的。”

玛丽亚痛苦地说:“哦,院长,让我请求宽恕吧。”

院长轻轻地说:“假如你认为这样好。”

玛丽亚动情地:“是,是这样。今天,天那么蓝,到处绿油油的,那么清香,我觉得我不能不去。那鸟儿领着我往高处飞啊,飞啊,就象要我一块儿飞上天一样。”

院长关切地问:“孩子,天黑了你迷了路怎么办?”

玛丽亚:“哦,我在山上不会迷路的。那是我的山,我生长在那儿。是山引我来你这儿的。”

院长不禁诧异了:“哦?”

玛丽亚:“我小的时候,从山上下来爬上一棵树,就往修道院里瞧。看着修女们做晚祷,一路上唱着歌。”说到这里玛丽亚踌躇起来,停了一会儿接着说:“哦……我还做了一件错事,院长,我……我今天又擅自在山上唱歌了。”

院长宽容地:“玛丽亚,只是在修道院里我们才禁止见习修女唱歌。”

玛丽亚自责地:“我不管在哪儿总是想唱歌。更糟的是,我嘴里总说个没完,只要我想到的,我总想说……”

院长:“有人把这叫做诚实。”

玛丽亚一边痛苦地绞着自己的双手,一边说:“哦,这太不好了。院长,你知道我跟贝尔塔修女一顶嘴,她就罚我亲地板。后来为了省麻烦,我一见她就去亲地板。”

院长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

院长:“玛丽亚,当时你在墙外看着我们想当修女,这不一定等于说……你已经适应过我们的生活,对吗?”

玛丽亚连忙回答:“不,院长,我可是一直在祈祷,在尽量做,在学。”

院长:“那你在这儿最主要的学到什么了,孩子?”

玛丽亚真诚地说:“去寻求主的旨意,照主的旨意行事。”

院长:“玛丽亚!这是主的旨意要你离开我们。”

玛丽亚吃惊地问道:“离开?”

院长对她解释说:“暂时离开,玛丽亚。”

玛丽亚连忙恳求道:“哦,院长,求求你不要把我送走。我一定要留在这儿。这儿是我的家……我的生命。”

院长:“你真想做个修女?”

玛丽亚:“我真想。”

院长:“反正……你知道我们对你的期望,如果你到外界去看看,你就会发现自己能不能达到这个期望。”

玛丽亚几乎是绝望地叫了出来:“你对我的期望,院长,我能做到,一定做到。”

院长轻轻地喊了声:“玛丽亚。”

声音是那么轻,然而却具有不可抗拒的慑服力。

玛丽亚立刻平静了下來,低声地回答说:“是,院长。主的旨意。”她低下了自己的头。

院长把话回到正题上来说:“萨尔茨堡有一家想请个家庭教师,用到九月。”

玛丽亚抬起头来看看院长:“到九月?”

院长:“去照看七个孩子。”

听到这句话玛丽亚禁不住失声喊了出来:“七个孩子?”

院长依然平静地说:“你不喜欢孩子,玛丽亚?”

玛丽亚有点为难地说:“喜欢,可七个!”

院长一边写完信上最后的几个字,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我通知冯·特拉普上校……你明天去报到。”

玛丽亚:“呃,上校?”

院长从写字桌上抬起头来说:“一个帝国海军的退役军官,一个非常善良、勇敢的人。他的妻子前几年死了,把孩子全都撂给了他。据我知道,他为了请不到家庭教师很为难。”

玛丽亚有点不安地问道:“呃,为什么为难,院长?”

院长以她一贯的姿态回答玛丽亚:“到了时机,天主会指点你的。”

听了这句话,玛丽亚睁圆了眼睛,茫然不解地望着院长。

第二天。

玛丽亚在修女们的赞美诗声中步出修道院。她一手拎着一只简便的提兜,一手提着一把吉他琴走着。当她走出来随手关上门时,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至理明言:“天主关上了门,又在别处开了窗。”她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好象有心事。

玛丽亚边走边唱《我知道我充满了信心》:

我不知道今天意味着什么。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象这样自由自在真令人兴奋,

由不得我心花怒放。

哦,我是怎么回事?

我一直向往着冒险,

去做从没做过的事情。

现在我面临着它,

为什么又这样胆怯?

上校有七个孩子,

这又有什么可怕?

哦,我要摆脱这些忧虑,

不然,我就会转身回去。

我要寻找我梦想的东西,

哦,我要寻求我缺乏的勇气,

满怀信心地去服侍他们的勇气,

毫不委屈地承认自己过错的勇气。

玛丽亚一路走来一路歌唱。她时而迅步疾走,时而停脚沉思。当她来到一条大街上,看到街心广场的雕像和喷溅着水花的喷水池时,她淘气地用手捧起喷泉水去挥洒那座雕像。然后又赶上一辆公共汽车,继续纵情地唱着:

让他们好好看看,

我这个人是可靠的。

哪怕他们故意刁难,

我也要竭尽全力。

我相信他们会考验我。

我要他们知道我是充满了信心。

我要给他们良好的印象。

我要柔中有刚,

在孩子们面前很有威信。

我越往前走越有信心,

一切都会逢凶化吉。

我相信我能应付自知,

他们也会对我有信心。

在阳光下,我充满信心;

在阴雨天,我充满信心。

我深信春天过去了,还会再回来。

再说我就是有信心。

力量不在于数目多寡;

力量不在于主视愿望;

力量来源于恬静的美梦,

当你睡醒过来,忧虑全消除,

使我充满了信心,

我对我的信心深信不疑。

玛丽亚从公共汽车上走下来,唱着,走着,跳着,舞着。她对自己鼓劲的歌还没有唱完,便到达了冯·特拉普家的大门前。她好奇地通过铁栅门往里张望着,看到那绚丽多彩的大花园,不禁赞叹出声来:“哦,天啊。”她轻轻地推开了铁栅门,鼓足勇气唱道:

我对我的信心深信不疑,

再说我就是有信心。

玛丽亚一口气从花园的小径上奔到房子的门前,放下行李就按了门铃,然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背靠在墙上喘息着。

门突然无声地打开了,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站在门旁。

玛丽亚连忙转过身来止住了喘息说:“呃……呃。喂,我来了。修道院来的家庭教师,上校。”

这个男佣人用训练有素的态度说:“我就是这儿的男管家,汉斯。小姐。”

玛丽亚有点窘,忙说:“哦,那你好啊。”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汉斯的手摇着。

汉斯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子,带着玛丽亚进到房子里。在门道上没走了几步,汉斯便说:“你,呃……请你……等会儿。”他把玛丽亚留在那儿,自己进去通报。

趁着汉斯走开的这会儿,不肯安分的玛丽亚放下了手中的行李,好奇地蹑着脚,探头探脑地走着。她向一个门缝里张望,看到里屋的异常陈设时,竟然自言自语地推开门走了进去。这是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厅,玛丽亚来回走着、观赏着,深深地陶醉了。她气度雍容地模仿着古代的命妇行起宫廷礼来……

正在这个时候,门钮“咔啦”一声,玛丽亚惊住了。一个表情严肃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从他身上穿的海军将校便服上,一眼就看得出来他就是这座房子的主人,冯·特拉普海军上校。他平静而极具威严地说:“以后要注意,在这个家里有几间屋子是不允许进去的。”说完他就侧身站在大开的房门旁,示意玛丽亚立即退出去。被这意外的情景惊住了的玛丽亚赶紧奔了出去,特拉普随即拉上了房门。

玛丽亚嗫嚅地说道:“是,……上校。”话出口后,她似觉不够礼貌,连忙又改口称呼道:“呃,先生。”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特拉普。

特拉普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玛丽亚爽直地回答:“哦,你不象个海军上校,先生。”

特拉普一时没能理解玛丽亚的话,但本能地觉得受了侮辱,便不客气地回敬道:“我看你也不象个家庭教师。请转过身去。”

这次轮到玛丽亚困惑不解了,她问道:“什么?”

特拉普打着手势说:“嗯,转。”

玛丽亚顺从地转了一圈。

特拉普接着又说:“脱帽。”

玛丽亚把帽子脱了,露出一头剪得很短而不加修饰的头发。

特拉普:“这衣服,见我孩子前你要换一套。”

玛丽亚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我没可换的。一进修道院就把世俗的衣服送给穷人了。”

特拉普用手指指玛丽亚身上说:“那这件呐?”

“哦,这件穷人不要。”玛丽亚连忙解释,“我本来要做一件新衣服,可来不及了。我自己会做衣服。”

特拉普:“那么我去买点衣料来。也许就在今天。你叫……呃……呃……呃。”特拉普“呃”不出她的名字来。

玛丽亚并不介意,答道:“玛丽亚。”

特拉普做了个掩饰自己无礼的手势接着说:“玛丽亚小姐,院长给你交待了多少……”

玛丽亚:“不多。”

特拉普:“我的妻子死后,在我聘请的一连串家庭教师中你是第十二名。我希望你能比上一个好一些,她只呆了……”上校好象在考虑是否要把下面的话说出来。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说:“两小时。”

玛丽亚惊讶而焦虑地问:“那些孩子怎么啦?”

特拉普:“孩子没错。责任在家庭教师。”

玛丽亚不很相信地“哦”了一声。

特拉普看见玛丽亚对他的话有怀疑,就厉声地说:“她们不能维持纪律。没纪律,这个家就不能正常管理,请你记住。”

玛丽亚只好赶紧说:“是,先生。”

特拉普:“每天早晨给孩子们温习功课,我不允许他们把暑假白白荒废了。下午到院子里操练,做深呼吸。到晚上要严格遵守睡觉时间。”

玛丽亚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好办。那游戏时间呢?”

特拉普对这种问题完全置之不理,他说:“你务必要使他们的举止谈吐在任何时候都要规规矩矩、彬彬有礼。由你全权指挥。”他习惯成自然,完全是军人的口气。

这种行伍派头折服了玛丽亚,她毫不犹豫地对上校行了个军礼,干净利落地答道:“是,先生。”

特拉普倒反而被玛丽亚的一个军礼怔住了,他惊奇地看着这个头发剪得又短又直,衣衫褴褛象个稻草人似的女家庭教师,越看越觉得古怪。

特拉普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水兵用的哨子,放在嘴里吹起来。

玛丽亚象孩子似的侧着脑袋看特拉普吹哨子。

哨声刚一停止,玛丽亚的头顶上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隆隆声,她赶紧躲到一边去,惊骇地朝上望着。

楼上一片混乱,孩子们从几个房间里急步奔出,同时把房门带得乒乒作响,他们脚步杂沓地集合在楼梯口。

玛丽亚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孩子们已经列队立正,向右转,齐步走。然后操着正步从楼梯上下来了。这队小士兵的步伐并不整齐。他们不分男女穿着一式的海军制服,一字排开站在特拉普和玛丽亚的面前。行列中显然缺了一个人,因为那里留出了一个显眼的空档。

这时,一个小姑娘手捧着一本书,故意把书举得高高地遮住了自己的脸,调皮的眼睛却从书边上射出机灵的目光观察着这一切,慢吞吞地走来。特拉普没好气地一手取下了她的书,顺手用书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女孩子这才入列站好。

特拉普严肃地对孩子们说:“好,新的家庭教师,玛丽亚小姐。听到你们各自的信号就出列、报名。”他又转向玛丽亚说:“小姐,你要注意听,记住信号,你就能照样吹了。”说完,特拉普就用哨子吹出各种不同的信号。

孩子们机械地依次出列、报名,报完名字又重新入列。

莉泽尔:“莉泽尔。”

弗里德里希:“弗里德里希。”

路易莎:“路易莎。”

库特:“库特。”

布里吉特:“布里吉特。”

玛尔塔:“玛尔塔。”

最小的格蕾特出列,扬起了她的小脸不作声。

特拉普代她说了:“格蕾特。”

他对孩子们的表现似乎有些得意,矜持地清了清嗓子对玛丽亚说:“好,是不是都记住了。”然后,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只早已为新来的家庭教师准备妥的哨子来。

出乎他的意料,玛丽亚却说:“我呃……用不着吹哨叫他们,”玛丽亚有点胆怯,因此舌头一卷,竟然称特拉普道:“院长上校。”

特拉普听到这个不伦不类的称呼有点摸不着头脑,面容严厉地看了看玛丽亚。

玛丽亚鼓起勇气说下去:“我可以,呃……叫他们名字。多好听的名字啊。”

特拉普:“小姐,这个家很大,院子也非常大。我家里不许有人大喊大叫。”说完就把哨子交给了玛丽亚。

特拉普:“请拿去,学会吹它。孩子们会教你。好,我要找你,用这样的信号。”他把哨子含在嘴里吹出了一个怪声怪调的信号。

这下可把玛丽亚气坏了,她愤懑地说:“哦,不,对不起。我绝对不听哨子。哨子是叫狗叫猫叫牲口的,不能用来叫孩子,更不用说叫我了。这可太……侮辱人了。”

特拉普话中带刺地:“小姐,在修道院你也……这么……不安分吗?”

玛丽亚犟头犟脑地:“哦,更厉害。”

特拉普听后,脸带懊色,悻悻地走了。

突然,在他背后响起了一阵不成其调的哨声,上校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玛丽亚调皮地问道:“对不起,那你的信号呢?”

特拉普没有想到玛丽亚会来这一手,更为不悦,他强捺住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叫,叫我……上校。”于是,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一旁从头至尾注视着这场交锋的孩子们,看到他们的严父竟然以失败而告终,不由开心地偷偷笑了起来。

玛丽亚和蔼地对孩子们说:“稍息。”孩子们顺从地松弛了笔直地站着的两腿。

玛丽亚:“好,现在就剩我们了。请你们再说一遍你们的名字和年龄。”

莉泽尔一点也不友好地站出来说:“我叫莉泽尔,十六岁了。我不需要家庭教师。”

玛丽亚却很喜欢这种开诚布公的态度,她说:“唔,谢谢你明说了,莉泽尔。让我们做个朋友。”

弗里德里希站出来说:“我叫弗里德里希。十四岁。人人见了愁。”

玛丽亚颇为惊异地问:“真的吗?这是谁说的,弗里德里希?”

弗里德里希认真地:“约瑟芬小姐,前四任的家庭教师。”

路易莎故意错报自己的名字:“我叫布里吉特。”存心捉弄一下女教师。

玛丽亚却温和地说:“哦,你没有告诉我多大,路易莎。”

这时,真的布里吉特忍不住了,主动地站出来说:“我叫布里吉特。她是路易莎。她十三岁了。你真聪明。我十岁。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象你穿的这么难看的衣服。”

男孩子库特懂事地说:“布里吉特,别这么说。”

布里吉特:“干吗不,你不觉得难看吗?”

库特以孩子特有的真诚说:“难看。可海尔达小姐的更难看。”他接着想起来说:“我叫库特。十一岁。我是‘不可救药’。”

玛丽亚听到这种奇特的评语,笑了出来,并且戏谑地说:“恭喜你了。”

库特又问道:“什么叫‘不可救药’呢?”

玛丽亚反问道:“大概你要别人把你当孩子看待。唔?”

库特笑了笑,不置可否地望着女教师。

这时玛尔塔怯生生地走出来,拉拉女教师的衣裙说:“我叫玛尔塔。星期二我就满七岁了。我要把粉红色的伞。”

玛丽亚俯身疼爱地对她说:“我也最喜欢粉红色。”

最小的格蕾特不耐烦了,她觉得人们总是把小不点儿的她给遗忘了。她忍受不了这种冷遇,高高地噘起了小嘴,两手叉腰用鞋后跟在地上笃笃地敲了两下。

玛丽亚赶紧招呼她说:“你叫格蕾特。”

格蕾特鼓起了腮帮子,瞪大了眼睛伸出五个粉红色的小胖手指。

玛丽亚明白了她的意思说:“你才满五岁。”看到她这副认真的样子,玛丽亚又忍不住笑着说:“你简直象个大小姐。”

小格蕾特开心地笑了。

玛丽亚对孩子们说:“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从来没当过家庭教师。”

路易莎:“你是说你不懂怎么做个家庭教师?”

玛丽亚坦率地:“是不懂,请你们帮我出出主意。”

路易莎:“那……第一件事……就是一定要跟爸爸说叫他少管闲事。”

其他孩子围上来七嘴八舌各讲各的,弄得玛丽亚不知听哪一个才好。

弗里德里希:“一定不要准时来吃饭。”

布里吉特:“喝汤要出声音。”

库特简直是扒在玛丽亚的耳朵边吼叫:“吃点心的时候老擤鼻涕。”

玛丽亚连忙用手臂护住自己的耳朵。

格蕾特好意地对玛丽亚说:“你可不要相信他们的话,玛丽亚小姐。”

玛丽亚宽慰她:“我知道。”

格蕾特:“因为我喜欢你。”

玛丽亚感动了:“啊。”

这时,进来一位老妇人,拍了拍巴掌说:“好了,孩子们,出去散散步。”她看见孩子们围住女教师不肯走就加上一句:“爸爸的命令。好,快去,快去,快,快,快。”在她的再三催促下,孩子们总算慢慢吞吞地开始走出门去。

老妇人对玛丽亚说:“嗯,玛丽亚小姐,我是施密特太太,这儿的管家。”

玛丽亚:“你好。”

孩子们依然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边回过头来关注地张望。

施密特太太:“你好啊,我带你到你的房间去。跟我来。”

玛丽亚提起自己的行装跟施密特太太上楼,一边对还挤在门口的孩子们望望说:“多可爱的小家伙。”

走到半楼梯,玛丽亚突然觉得她的衣袋里好象有样什么东西在动。

孩子们悄悄地从门口退回来,个个引颈翘望。

玛丽亚伸手到衣袋里去摸,一掏掏出来一只大癞蛤蟆,这下吓得她靠在楼梯上几乎昏了过去,她大声地惊呼:“哦——哦!”

癞蛤蟆在玛丽亚的脚旁边神气地鼓着大眼睛,从从容容一步一跳出门去了。

女管家说:“你还算运气。上次海尔达小姐摸到一条蛇。”施密特太太的口气是极其平静的。

玛丽亚惊魂未定地“哦”了一声。

孩子们脸上呈现着各种复杂的表情,悄然无声地离开了屋子。

晚上。餐厅里。

冯·特拉普全家围坐在桌旁。

上校不耐烦地回头望望门口。

玛丽亚最后一个匆匆地走进来。

玛丽亚:“晚上好,晚上好。孩子们。”

众孩子齐答:“晚上好,玛丽亚小姐。”

玛丽亚走到特拉普对面的位子上匆匆坐下,她刚一坐到椅子上,立刻象触电般蹦跳起来,嘴里大声地叫着喔——啊——哦。”

原来椅子上放着一只特大的松球。

孩子们看见女教师第二次出丑,彼此会心地窃笑。

特拉普不知就里,大为不满地:“有趣的礼节!这是你……在修道院……学的?”

“不是,……我的……呃……呃…………呃,”她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恼怒说:“关节炎。”

孩子们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特拉普“唔”了一声,低下头来准备就餐。

玛丽亚正正经经地说:“对不起,上校。你忘了感谢天主。”说完她就双手交指俯首祈祷:“感谢主的恩典,赐予我们这一切。阿门。”

特拉普看了看女教师,再次感觉到了她的份量,只得同孩子们一起说:“阿门。”接着大家开始吃饭。

在吃饭的过程中,玛丽亚用极和缓的口气淡淡地说:“我想谢谢你们每一个人,把那件珍贵的礼物放在我口袋里。”

孩子们无言地看看女教师。

特拉普很感兴趣地抬起头来问道:“呃……什么礼物?”

孩子们面面相觑。

玛丽亚调皮地:“这是我跟孩子们之间的秘密,上校。”

特拉普听了有点不悦,说:“啊,那你就守口如瓶吧……让我们吃饭。”

玛丽亚继续对孩子们说:“你们一定体谅到……我刚来这儿的不安心情;多么地想不被当作外人看待。你们体贴入微,使我一到就感到那么……温暖……那么幸福……和愉快。”她仔细地斟酌着字眼。

孩子们相互看看,内疚地低下头。

特拉普困惑不解地看看孩子,问道:“唔?”

突然,玛尔塔哭了起来。

特拉普就问她:“怎么回事,玛尔塔?”

玛尔塔抽抽泣泣地说:“没什么。”

孩子们接着一个个都哭起来了。

特拉普恼怒地:“唔,小姐。是不是……每逢吃饭……还是仅仅晚饭时候,你有意让我们经受一番……别开生面的消化不良?”

玛丽亚处之坦然地:“哦,他们没事儿,他们是高兴。”

孩子们听了这话竟然一齐号啕大哭起来。

大门外。

一个小伙子骑着自行车来送电报,他按了按门铃。

管家汉斯开门出来:“啊,鲁夫,晚上好。”

鲁夫:“晚上好,汉斯。你把一切都控制住了?”鲁夫做了一个手势来加强语气,显然是话里有话。

汉斯谨慎地回答:“对,对。”

鲁夫:“好。”

汉斯:“局势……有什么进展!”

鲁夫:“也许。”说完这两个字他就把话停住了。

鲁夫与汉斯彼此会心地对看了一眼。

鲁夫又问:“上校在家吗?”

汉斯:“在吃晚饭。”

鲁夫:“全家都在?”

汉斯:“对。”

鲁夫:“请把这份电报立刻交给他。”

汉斯:“好的。”他取过电报回身走进屋。

鲁夫小心翼翼地俯身在窗户上,朝屋里张望了一会儿。然后推车走了。

餐厅里。

汉斯走进来对特拉普说:“你的电报,先生。”

特拉普:“唔。”他接过汉斯交上的电报,打开来看。

坐在边上的莉泽尔有点焦灼不安地问:“汉斯,谁送来的?”

汉斯:“是那小伙子鲁夫。”

莉泽尔急不可耐地问特拉普:“爸爸,我可以走吗?”

全神贯注在电报上的特拉普随口答应了一声:“唔。”

莉泽尔立起身来离开了餐桌。

特拉普抬起头来对大家说:“孩子们,明天一早我要去维也纳了。”

莉泽尔回过头来注意地听着父亲说话。

库特、玛尔塔、路易莎三个人齐声用埋怨的口吻说:“又要去了,爸爸。”

格蕾特问道:“这次你要去多久,爸爸?”

特拉普对她说:“没一定,格蕾特,没一定。”

路易莎不满地:“又去见施耐德男爵夫人?”

弗里德里希:“别多管闲事。”

看过电报之后,特拉普心情开朗得多了,因此不怎么介意孩子们的态度。他说:“不瞒你们说,是的,路易莎。”

玛尔塔:“我们怎么见不着男爵夫人?”

库特:“她干吗要见你啊?”

特拉普:“恰恰相反,玛尔塔,你会见到男爵夫人。我要带她来这儿。”

众孩子:“那好啊!”

特拉普宣布说:“还有麦克司叔叔。”

众孩子:“啊,麦克司叔叔。”大家齐声欢呼起来。看来这位麦克司叔叔必定是位深得孩子们欢心的人物。

台阶上。

莉泽尔轻轻地掩上了门。象只欢跃的小鸟般跑到花园里去了。

花园里。

鲁夫焦急地在树丛下期待着。

莉泽尔奔来投入鲁夫的怀抱。两个少年人热烈地拥抱接吻。

忽然鲁夫不知想起了什么,他把莉泽尔的手臂拉下来,踌躇不安地说:“不,莉泽尔,这不好!”

莉泽尔天真地问:“干吗不好?!”

鲁夫烦恼地:“不知道。我总觉得……”

莉泽尔奇怪地问他:“你在这儿不是等我吗?”

鲁夫:“是等你。我想你,莉泽尔。”

莉泽尔:“想我?怎么想?”

鲁夫:“真想。我甚至想给你打个电报。好让我把它送到这儿来。”

莉泽尔:“哦,你想得多好啊。你现在就打吧。”

鲁夫:“我已经来了。”

莉泽尔:“哦,鲁夫,给我打个电报。我替你开个头。‘亲爱的莉泽尔……’”

鲁夫:“‘亲爱的莉泽尔……我想告诉你我是多么爱你……句号……’可惜的是这份电报已经够贵的了……‘真诚的鲁夫’。”

莉泽尔:“真诚的?”

鲁夫:“诚挚的。”

莉泽尔:“诚挚的?”

鲁夫:“热爱你的。”

莉泽尔:“唔——”

这对沉浸在初恋中的青年,坐在花园的长凳上,又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热烈地相吻着。

鲁夫问:“会不会有回电?”

莉泽尔:“‘亲爱的鲁夫……句号……往下说啊……你的莉泽尔。’”她不无哀怨地说:“要是我们不用老等着别人打电报给爸爸就好了。要到哪天才能见到你啊!”

鲁夫:“那……这么吧。把施耐德上校的电报错送到你们这儿来。他从柏林来住在……”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鲁夫慌忙对莉泽尔说:“别让人知道他在这儿。别告诉你爸爸。”

莉泽尔奇怪地问:“这为什么?”

鲁夫吞吞吐吐地:“你爸爸可太……太奥地利了。”

莉泽尔:“我们是奥地利人。”

鲁夫:“有人觉得我们应该做德国人。对不同意的人他们火极了。他们正在准备……”鲁夫又一次说漏了嘴,他担心地说:“哦,真希望你爸爸别出乱子。”

莉泽尔:“别为我爸爸着急。他是个海军英雄,皇帝还给他授过勋章呐。”她自豪地说着。

鲁夫:“知道。我不是为他着急,我是为他女儿着急。”

莉泽尔:“我?怎么?”

鲁夫:“你是那么……”他欲言又止。

莉泽尔性急地追问:“什么?”

鲁夫:“你还是个娃娃。”

莉泽尔:“我十六了。怎么还能算娃娃?”

鲁夫唱《十六岁到十七岁》:

你在空台上候场,

命运就要为你打光。

小姑娘,你象一张白纸,

多少男人想在上面写字。

莉泽尔(唱):那写吧。

鲁夫(唱):你满十六快十七了,该好好想一想。

要小心谨慎,你在危险的边缘上。

你满十六快十七了,后面会跟上一大串,

轻浮少年,花花公子在你跟前会把酒来劝。

面临这男人世界,你丝毫没有准备,

你是又羞又怯又害怕,一窍也不通。

要个老成持重的人替你拿拿主意,

我满十七快十八了,让我来照顾你。

鲁夫从长凳边站起来,莉泽尔扑上去拥抱鲁夫,两人幸福地团团旋转。

莉泽尔唱《十六岁到十七岁》:

我满十六快十七了。我是很天真,

大概有人会说我美,性情又温顺。

我满十六快十七了,还很不懂事,

花花公子、酒鬼,我都分辨不清。

面临这男人世界,我丝毫没准备。

我是又羞又怯又害怕,一窍也不通,

要个老成特重的人替我拿主意,

你满十七快十八了,我要依靠你。

莉泽尔从鲁夫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两个人在树丛里转圈圈。

突然半空中电光闪烁,一声响雷滚过,暴雨骤然而至。莉泽尔和鲁夫两人连忙躲进花园中的玻璃凉亭里。

两个人在凉亭里快乐地又歌又舞。外面雨下得越来越大,亭子里的双人舞跳得越来越欢。

鲁夫紧紧地抱住莉泽尔长吻了一下,他幸福得几乎要发狂,不顾外面狂风暴雨,发疯似地奔出去了。

同样沉醉在欢乐中的莉泽尔发出一声长长的呼喊,也不顾一切地跑到雨夜中去了。

玛丽亚的寝室。

窗外电闪雷鸣。身穿睡衣准备就寝的玛丽亚走到窗前,拉拢被风吹得飘拂不定的窗帷,听到一阵敲门声,她连忙喊:“进来。”

施密特太太应声走了进来。玛丽亚招呼她:“施密特太太。”

施密特太太手捧衣料对玛丽亚说:“给你的衣料,玛丽亚小姐。上校叫人从城里送来的。”

玛丽亚高兴地:“哦,真好看!”她接过衣料一边翻看一边说:“哦,一定能做出最漂亮的衣服来。”

她问施密特太太:“你说,我要上校再买些衣料他会肯吗?”

施密特太太:“家庭教师要多少衣服?”

玛丽亚知道她误解了,就说:“不是为我,是为了孩子。我要替他们做件运动衣。”

施密特太太:“冯·特拉普家的孩子不运动,只操练。”

玛丽亚:“你一定不同意这样做吧?”

施密特太太叹了口气说:“自从上校死了妻子之后,他管这个家就象从前指挥战舰一样。吹哨子,发命令,不许唱歌,不许有笑声。不许人家提起他妻子……孩子也不例外。”

玛丽亚:“这不对。”

施密特太太无可奈何地说:“没法子,”她换一个话题说,“你喜欢这屋子吗?”

玛丽亚的心思还在孩子和上校的身上,她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唔”。

施密特太太:“以后还要装上新窗帘。”

玛丽亚:“新窗帘?这些还挺好嘛。”

施密特太太:“尽管这样,已经吩咐做新的了。”

玛丽亚:“哦,可我真的不需要。”

施密特太太告辞说:“明天见。”

玛丽亚把女管家送到房门口说:“施密特太太,明天我把衣料的事问一下上校,可以吗?”

施密特太太:“他明天一早就去维也纳了。”

玛丽亚:“可不是吗?他要去多久啊?”

施密特太太:“这得看了。上一次他去见男爵夫人,住了一个月。”

玛丽亚:“哦!”

施密待太太出门欲止,又回过头来对玛丽亚絮絮叨叨地说:“这话我本不该说,不能对你说,我们……我们俩还不太熟。可依我看,上校心里很想在今年夏末秋初把那个女人娶回来。”

玛丽亚由衷地:“哦,那太好了!孩子们又有一个妈妈了。”

施密特太太不以为然地:“哼,得。再见了。”

玛丽亚:“再见了。”送走女管家,玛丽亚关上了房门。

雷雨交加。

玛丽亚虔诚地跪在床前祈祷:“哦主啊,原来你派我来是为了让孩子们对新妈妈有所准备。我衷心祝愿它成为一个幸福家庭。愿天主祝福上校,祝福莉泽尔和弗里德里希,祝福路易莎和布里吉特,玛尔塔和格蕾特。哦,我还忘了个孩子,叫什么来着?”玛丽亚抬头向天转了转眼珠说:“祝福‘那个叫什么来着’,祝福院长,玛格丽塔修女和修道院里所有的人。”

莉泽尔象只落汤鸡一样从窗户里爬进房来,看了看跪着做祷告的玛丽亚的后背,正想悄悄地溜回自己的房间去。

玛丽亚已经发觉了,但她不动声色,故意提高了声音说:“啊,还有那个莉泽尔,让她知道我是她的朋友,让她告诉我她干了些什么?”

莉泽尔已经走到了门边,手拉着门把正想开门,听到玛丽亚这么一说就停住脚步。她走回到玛丽亚的背后,警惕地问道:“你要去告发我吗?”

玛丽亚“嘘”了一声止住莉泽尔往下说,她继续祷告道:“让我充分理解她,这样我才能指导她。奉圣父圣子圣灵之命,阿门。”

“我刚出去散散步,有人把大门提早锁上了。我不想把大家都给吵醒。我看见你的窗户开着……”莉泽尔不由得编造着谎言,她看了看玛丽亚的表情,提心吊胆地又加了一句:“你不会告诉我爸爸吧?”

玛丽亚略为思索一下,点点头“唔”了一声答应了。她走到窗口那儿去打量了一下问道:“你到底怎么爬上来的?”

莉泽尔:“我们常常爬到这间屋子来作弄家庭教师。路易莎一手拿着一瓶蜘蛛还能爬上来。”

玛丽亚听到“蜘蛛”两个字吓得连忙“乒”的一声关上窗户,倒抽了口冷气说:“蜘蛛!”

莉泽尔看到女教师这副模样,顽皮地点点头笑了。

玛丽亚关心地问:“莉泽尔,你真是一个人在散步?”

莉泽尔点点头,可是在玛丽亚的诚挚眼光下不由得低下了头。然后她对玛丽亚谲秘地笑笑摇了摇头。

玛丽亚看着浑身水淋淋的莉泽尔心疼地说:“把这衣服换下来去洗了,明天不会有人注意的。”说着她从壁橱里取出自己的衣服递给莉泽尔:“你穿上这个。把衣服拿到那儿去,把它浸在澡盆里。再回这儿来,坐在床边上,我们谈谈。”

莉泽尔感激地接过衣服走进盥洗室。她在关上盥洗室的房门之前,真诚地对玛丽亚说:“我跟你说过我不需要家庭教师,我看还需要。”

玛丽亚欣慰地看看莉泽尔,为缩短了彼此感情上的距离而高兴。

一阵雷声之后,玛丽亚想起了什么,她朝关着的盥洗室房门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走近自己的床铺,鼓足了勇气把床垫猛地掀起来,又迅速地后退几步,生怕有什么可憎的东西蹦出来。她胆战心惊地审视一番,断定没有什么异常,又去翻开被子看看,摇了摇头,这才把被褥重新铺好。

又是一声响雷。

身穿睡衣的格蕾特一把推开了玛丽亚的房门,不声不响地站在门口。

玛丽亚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她会跑来,就问道:“格蕾特!害怕了?”

格蕾特倔强地摇了摇头。

正在此时又是一连串隆隆的雷声。

格蕾特飞跑过来扑在玛丽亚的怀里,紧紧地贴着她。玛丽亚连忙捂住她的小耳朵。

玛丽亚安慰她说:“你不是怕打雷吧,啊?”她把格蕾特抱起走到床边上坐下说:“你跟我呆在一块儿。”玛丽亚又想起其他三个女孩就问:“哦,呃,还有她们呐?”

格蕾特偎在她的胸前说:“她们睡了,她们不怕。”

这时只见路易莎、布里吉特、玛尔塔三个也都只穿着睡衣走来,立在门旁。

玛丽亚看见了她们就对格蕾特说:“不怕?瞧,”她招呼门口的三个女孩说:“哦,大家进来。到床上来。”

玛尔塔高兴地:“真的?”

玛丽亚:“就这一次。上来。”

玛尔塔飞快地朝玛丽亚奔过来。路易莎、布里吉特也跟着跑来。

大家围坐在床上。玛尔塔和格蕾特一边一个偎在玛丽亚身边。

玛丽亚:“呃,现在就等那些男孩来了。”

路易莎:“不会来的。他们胆子大。”

她的话音还没完,但见哥儿俩没命地奔来,到了门口两人难为情地停住了脚步,站在门边。

玛丽亚见状故意问他们:“哦……你们男孩不是害怕吧?”

弗里德里希嘴里硬撑着说:“不怕。我们只是担心你……害怕了。”

玛丽亚高兴地:“谢谢你的关心,弗里德里希。”

弗里德里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想到,是库特的主意。”

这时,玛丽亚觉得被窝里好象有样什么东西,她伸手进去摸出来,是孩子们故意塞在里面的一只拖鞋。

玛丽亚兴高采烈地想起了祷告时忘掉了库特这个名字,大叫一声:“库特!”一边说着又从被窝里掏出另一只拖鞋来。玛丽亚顾不得计较这点,她说:“我就是把他忘了。”她补了一句:“祝福库特。”

突然又是一下响亮的雷声。

两个男孩顾不得男子汉大丈夫的面子了,一下子奔过来蹦到玛丽亚的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屁股蹶得高高的。

偎在被窝里的玛尔塔对玛丽亚说:“为什么打雷?”

玛丽亚:“那是,嗯,闪电对雷说了几句,雷就回嘴了。”

玛尔塔:“哦,闪电可真坏。”

玛丽亚:“不见得。”

玛尔塔:“那雷怎么生这么大气?吓得我直想哭。”

又是一阵隆隆雷声。

孩子们又赶忙深深地埋在被子里。

玛丽亚安慰大家:“要是有什么惹了我,让我不痛快,我就去想美好的东西。”

孩子们听了很好奇,路易莎、布里吉特、玛尔塔一迭声地问玛丽亚:“什么样的东西?”

玛丽亚:“哦,那么,美好的东西……水仙花,绿色草原,满天的星星,雨后的玫瑰,小猫的胡须。”

玛丽亚唱《我喜爱的东西》:

锃亮的铜壶,

暖和的手套,

包扎的礼物,

这些是我喜爱的东西。

会色的小马,

松脆的苹果酥,

门钤、车钤,小牛排加面条,

月夜里飞翔的野鹅,

这些是我喜爱的东西。

穿着篮绸滚边白衣服的小姑娘,

落在我鼻子和睫毛上的小雪花,

白茫茫的冬天变成了春天,

这些是我喜爱的东西。

每当狗乱咬,

蜜蜂瞎蛰人,

我心里不痛快,

我想起我喜爱的东西,

我就觉得好受得多了。

在玛丽亚唱歌的时候又传来了一阵阵隆隆的雷声,孩子们一个个都把头钻到被窝里去。玛丽亚就动手把孩子们从被子里拉起来。

玛尔塔不信地:“这真的灵吗?”

玛丽亚:“当然灵。你们试试,你们喜欢什么?”

孩子们被玛丽亚的话吸引住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开了。一个个忘记了害怕,从床上爬下来。

玛尔塔:“小柳树。”

路易莎:“圣诞节。”

格蕾特:“小白兔。”

玛尔塔:“巧克力。”

弗里德里希:“不上学。”

库特:“床上打架!”

从盥洗室里换好衣服走出来的莉泽尔插了一句:“来电报。”

路易莎:“生日礼物。”

布里吉特:“只要是礼物!”

玛丽亚:“对。”

玛尔塔:“硬壳虫!”

玛丽亚:“什么?”

路易莎:“打嚏喷!”

玛丽亚:“多有趣,你看多有趣!”她拉着玛尔塔和格蕾特三个人一齐团团转。

玛丽亚和孩子们齐唱《我喜爱的东西》:

雨后的玫瑰,小猫的胡须,

锃亮的铜壶,暖和的手套,

包扎的礼物,

这些是我喜爱的东西。

台色的小马,松脆的苹果酥,

门钤、车钤,小牛排加面条,

月夜里飞翔的野鹅,

这些是我喜爱的东西。

玛丽亚招呼大家:“噢,一起跳。”

孩子们完全忘记了雷声的恐怖,高兴地围着玛丽亚又唱又跳。

穿着蓝绸滚边白衣服的小女孩,

落在我鼻子和睫毛上的小雪花,

甶茫茫的冬天变成了春天,

这些是我喜爱的东西。

每当狗乱咬……

玛丽亚一跳跳到门口,与绷着脸站在门口的特拉普撞个满怀。特拉普瞅着屋里闹翻了天的这一伙,满脸的乌云。

玛丽亚窘极了,慌乱地与上校打招呼:“噢!呃,来了。”

孩子们赶紧在屋角列队站成一行,忐忑不安地注视着生气的父亲。

特拉普:“小姐,我不是跟你说过要严格遵守睡觉时间吗?”

玛丽亚解释道:“孩子们害怕暴风雨,所以我想……”看看上校的脸,玛丽亚知道再怎么说也没有用。于是就干干脆脆地回答他:“你是说过。”

特拉普:“你对记住这样一个简单指示难道还有什么困难?”

玛丽亚:“在雷阵雨的时候记不住。”

库特站在队伍里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特拉普被笑声激怒了,就迁怒于莉泽尔。他厉声地:“莉泽尔。”

莉泽尔预感大祸将要临头,胆战心惊地回答:“是,爸爸。”

特拉普:“吃完晚饭我就没有见到你了。”

莉泽尔吓得语无伦次地说:“哦,是吗……实际上我……”

特拉普进逼一句:“什么?”

莉泽尔几乎要哭出来了:“我呃……我到……我到……”

玛丽亚赶紧替莉泽尔解围说:“嗯……她想说的是这个……今天晚上她到我这儿来谈心。”

莉泽尔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感激地望着家庭教师。

“现在太晚了说不清楚。”玛丽亚趁上校脑子里一时还没能拐过弯来,赶紧转过来对孩子们说:“走吧,孩子们,你们的爸爸说了,快去睡觉吧。”

孩子们一溜烟地逃出房间去了。房里只剩下两个大人。

特拉普:“小姐,你大概还记得我明天就要出门了。”

玛丽亚点了点头。

特拉普:“你是不是可以记住……这家里第一条就是纪律?”

玛丽亚听到“纪律”两个字非常勉强地点了点头。

特拉普:“希望在我回来之前……你能做到这点。”

玛丽亚想了想还是开口说出来了:“上校……呃……在你走之前是不是可以跟你谈谈给孩子们做几件游戏穿的衣服。”

特拉普置之不理,自顾自说下去:“玛丽亚小姐。”

玛丽亚还是耐着性子求他:“只要有点衣料就行了。”

特拉普粗暴地:“玛丽亚小姐,显然你对任何事情总是爱……喋喋不休。”

玛丽亚真挚地:“这是为孩子。”

显然这句话更激怒了上校,他只说了句:“我是他们的父亲,再见。”就跨出了房门。

又气又难过的玛丽亚将一件衣服往地上一扔,走到窗前坐下。一声雷响过后,玛丽亚把窗帘放下。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地唱道:

穿着蓝绸滚边白衣服的小姑娘,

每当狗乱咬,

蜜蜂瞎蛰人,

我心里不痛快,

我想起我喜爱的东西,

就觉得好受得多了。

玛丽亚对着窗帘看看,突然灵机一动发现窗帘布可以当作孩子们运动服的衣料,她高兴地将窗帘在身上比划着,在房间里又唱又跳。

数天以后。

天气晴朗,玛丽亚带领孩子们去远足。孩子们脱下了海军制服,全都穿上了用窗帘布做成的各式各样的运动服。孩子们有的抱着大皮球,有的提着盛食物的篮子,兴高采烈地走出了森严的大门。

孩子们在桥上东张西望。玛丽亚指着远处对他们说:“那就是修道院。”

弗里德里希:“这样高啊!”

玛丽亚招呼大家:“走吧。”

弗里德里希:“走吧。”

孩子们雀跃着上了路,走在街道上。

玛丽亚和孩子们走到菜市场上,他们在挑选蕃茄。

玛丽亚用蕃茄做道具玩起手技来,孩子们高兴地拍手。玛丽亚扔了一个蕃茄给格蕾特,她没有接住失手掉在地上,蕃茄摔烂了,鲜红的汁水四溅。

格蕾特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玛丽亚竖起一个手指示意她不要哭。

格蕾特终于开心地笑起来。

玛丽亚和孩子们在河边奔跑,孩子们笑语嘈杂。

他们这一行人坐上拥挤的简易火车,孩子们向站得笔直的行车管理员挥手。小火车缓缓地开走了,车头上喷出的水汽弥漫了整个画面。

玛丽亚带着孩子们在山坡上休憩,男孩子们在玩球,女孩子们有的在追逐,有的坐在草地上玩纸牌。

路易莎:“玛丽亚小姐。”

玛丽亚:“唔?”

路易莎:“每天这样做,好吗?”

玛丽亚:“没几天就厌了,路易莎。”

路易莎:“说的也是。那么隔一天?”

库特插嘴说:“这可比弄坏过去那个白劳恩小姐的牙刷好玩得多了。”

孩子们听了都笑了。

玛丽亚:“我可真不明白你们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爱捉弄人呐?”

布里吉特:“哦,这道理太简单了。”

玛丽亚:“为了什么?”

莉泽尔:“这样爸爸才注意我们。”

布里吉特:“对。”

玛丽亚:“哦,懂了。这我得好好想一想。好,你们大家,都过来。”

孩子们在玛丽亚的招呼下围坐在她的身旁。

玛尔塔:“让我干什么?”

玛丽亚:“想想男爵夫人来了给她唱个什么。”

玛尔塔:“爸爸不喜欢我们唱。”

玛丽亚:“可以改变他的看法。”说着拿起了她带来的吉他,问道:“好,你们会唱什么歌?”

弗里德里希老老实实地回答:“什么歌也不会。”

玛丽亚不信:“一个不会?”

路易莎:“我们连唱也不会唱。”

玛尔塔也说:“不会。”

玛丽亚:“那么你们抓紧时间学个歌吧。”

布里吉特问:“怎么学?”

玛丽亚拨动琴弦唱《独,来,米》:

让我们从头学,

学文先学……

格蕾特接口说:“A,B,C,”

玛丽亚(唱):学唱歌先学do,re,mi……

众孩子(唱):do,re,mi。

玛丽亚(唱):do,re,mi。这就是头三个音符……do,re,mi。

众孩子(唱):do,re,mi。

玛丽亚(唱):do,re,mi,fa,sol,la,ti……

玛丽亚(自):“哦,想想怎样好记一些。唔……”

玛丽亚(唱):Doe,是一只母鹿。

Ray,一道太阳光。

Me,就是我自己。

Far,老远老远的地方。

Sew,穿针又引线。

La,Sew后面就是La。

Tea,就果酱面包的茶。

接着又回到Doe。

格蕾特(唱):Doe,

玛丽亚(唱):是一只母鹿。

莉泽尔(唱):Ray,

玛丽亚(唱):一道太阳光。

众孩子(唱):Me,

玛丽亚(唱):就是我自己。

众孩子(唱):Far,

玛丽亚(唱):老远老远的地方。

众孩子(唱):Sew,

玛丽亚(唱):穿针又引线。

众孩子(唱):La,

玛丽亚(唱):Sew后面就是La。

众孩子(唱):Tea,

玛丽亚(唱):就果酱面包的茶。

接着又回到了Doe。

玛丽亚同孩子们一起在草地上边歌边舞:

Doe,是一只母鹿。

Ray,一道太阳光。

Me,就是我自己。

Far,老远老远的地方。

Sew,穿针又引线。

La,Sew后面就是La。

Tea,就果酱面包的茶。

接着又回到了Doe。

do,re,mi,fa,sol,la,ti,do。

玛丽亚:“孩子们,do,re,mi,fa,sol,这些音符搭配起来就是支歌了。只要记住这些音符,搭配起来就能唱出各种不同的曲调。象这样,呃……”

玛丽亚(唱):sol,do,la,fa,mi,do,re……

玛丽亚:“会唱吗?”

众孩子(唱):sol,do,la,fa,mi,do,re。

玛丽亚(唱):sol,do,la,ti,do,re,do。

众孩子(唱):sol,do,la,ti,do,re,do。

玛丽亚鼓动孩子们:“现在连起来唱。”

大家齐唱:

sol,do,la,fa,mi,do,re。

sol,do,la,ti,do,re,do。

玛丽亚:“好极了。”

布里吉特:“可这没有意思。”

玛丽亚:“我们填上词,一个音符一个字。象这样……”

玛丽亚(唱):等你学会唱音符,你就什么都会唱。

玛丽亚:“一起唱。”

孩子们(唱):等你学会唱音符,

你就什么都能唱。

Doe,是一只母鹿。

Ray,一道太阳光。

Me,就是我自己。

Far,老远老远的地方。

Sew,穿针又引线。

La,Sew后面就是La。

Tea,就果酱面包的茶。

接着又回到了Doe。

玛丽亚同孩子们骑车出游。最小的格蕾特紧紧抱住玛丽亚的腰坐在她的后座上,其他孩子一人一辆自行车,在公路上边骑行边唱:

Do,

Re,

Mi,

Fa,

Sol,

La,

Ti,

Do。

孩子们挤坐在一辆小马车上,玛丽亚坐在车夫旁边,用车鞭指挥大家唱歌,马车在孩子们的欢乐歌声中前进。

Do,

Ti,

La,

Sol,

Fa,

Mi,

Re,

Do,Mi,Mi,

Mi,Sol,Sol,

Re,Fa,Fa,

La,Ti,Ti,

Do,Mi,Mi,

Mi,Sol,Sol,

Re,Fa,Fa,

La,Ti,Ti。

玛丽亚(唱):等你学会唱音符,

你就什么都能唱。

孩子们兴高采烈地走出花园,步上台阶,穿过林荫小道,奔跑戏逐,载歌载舞。

Doe,是一只母鹿。

Ray,一道太阳光。

Me,就是我自己。

Far,老远老远的地方。

Sew,穿针又引线。

La,Sew后面就是La。

Tea,就果酱面包的茶。

接着又回到了Doe。

sol,do,la,fa,mi,do,re。

sol,do,la,ti,do,re,do。

一辆小轿车在乡间公路上行驶。两边是参天的大树。车篷敞着,由上校自己驾驶。边上是身穿旅行服装的男爵夫人,后座是蓄着小胡子的麦克司。

娇艳的男爵夫人浏览着车外的景色有点做作地说:“这些山太美了,盖拉德,真的太美了。”

特拉普深情地说:“我是专为你预备的。”

男爵夫人领情地微微一笑:“哦。”

麦克司从后座上俯向两人,凑趣地说:“尽管在两千英尺高的地方,盖拉德还是能够随机应变。”

特拉普:“哦!”

男爵夫人笑了起来。

特拉普对麦克司说:“再开这种玩笑,我就不请你来了。”

麦克司幽默地:“你没请我,是我自己请我自己的。”

男爵夫人:“确实如此。”

麦克司:“你们要我作陪,我也需要有个地方,哪儿的饭菜精美可口,哪儿的酒都是上品,而代价呐……很公道。”

男爵夫人笑着说:“麦克司……你太不象话了。”

麦克司:“一点不,我是一个很可爱的食客。”

特拉普对麦克司插进来滔滔不绝的讲话,有点不悦。因此闷闷地应了一声“唔”。

小轿车驶过一座修道院。传来一阵《哈利路亚》赞美诗声。

车上的麦克司象条发现猎物踪迹的猎犬一般,警觉地竖起耳朵倾听着。他说:“听。”

特拉普淡淡地说:“这是克劳普门修道院的唱诗班。”

麦克司赞不绝口:“不错啊,很不错。过几天我要在这周围踏勘一下,说不定有个默默无闻的歌唱团体等着我麦克司·德魏勒去发现,能让它在……萨尔茨堡音乐节上一举成名。”

特拉普挖苦地:“他们有名,你就有利。”

麦克司申辩道:“我承认这不合理。可总有一天会变的。我也会有名的。”

男爵夫人不置可否地笑了。

路旁。

高高的树上。特拉普的几个孩子象猿猴般攀沿在上面。他们的嬉笑声、吆喝声甚嚣尘上。孩子们没有注意到在汽车里的是他们的爸爸,而特拉普却认出了在树上撒野的是自己的孩子。

男爵夫人看着这个景象惊讶地叫出声来:“天啊,怎么回事?”

特拉普不安地掩饰道:“没什么,本地的野孩子。”

孩子们的嘈杂声还是一阵阵地传来,特拉普如芒刺在背。小轿车终于驶进了上校的家门。

特拉普家的花园。

在景色宜人的湖畔。

男爵夫人与特拉普漫步走着。男爵夫人温情脉脉地说:“盖拉特,跟你在一块儿真是……太有意思了。”

特拉普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呵,呵,呵,呵……树啊,水啊,山啊,你都想见见。”

男爵夫人:“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特拉普:“哦,你是指我……我有意思?”

男爵夫人妩媚地笑笑:“难道不可能吗?”

特拉普耿直地:“不是,而是……太不可信。”

男爵夫人摇摇头嗔怪地:“又来了,又在糟蹋自己了。”

特拉普笑笑说:“我就是这么个人嘛。”

男爵夫人嫣然一笑:“你知道不,你在这儿就不象个猜不透的谜了,盖拉德。”

上校搂着男爵夫人的肩膀,男爵夫人依偎着他,两人亲昵地沿着花园中的小径边走边说。

特拉普:“我就生长在这儿嘛。”

男爵夫人:“是啊。完全正确。”

特拉普:“你是想说,我在这儿,在这些鸟儿、花儿、林海里、波涛汹涌的风声当中,就更踏实了,是吗?”

男爵夫人对他望望,甜蜜地说:“象首诗。”

特拉普:“我自己的词儿。”

男爵夫人表示欣赏地应了声:“哼……”

特拉普:“比在维也纳……在那些眼花缭乱的沙龙里跟一些无聊的人东拉西扯,捧着香槟酒直灌;随着那个也叫施特劳斯(注1)的人的舞曲乱跳……比那种生活踏实。你是不是想这么说?”

还没等特拉普说完,男爵夫人已经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是为了不去惹上校发他的迂气,男爵夫人随和地说:“好象是的。”

特拉普高兴地说:“你怎么也会这样想?”

男爵夫人避而不答,却说:“哈,我真喜欢这儿,盖拉德,那么宁静可爱。你怎么舍得经常离开这儿?”

特拉普:“啊,大概为了表示还有活力。有了活力,生命才有意义。”

男爵夫人悄悄进逼一步说:“也许是想逃避那些回忆吧?”

特拉普低下了头说:“唔,也许是想……寻找个活下去的理由。”

男爵夫人:“啊,但愿这是你常来维也纳的原因。还是为了解解闷。”

特拉普连忙作解释:“我可没把你当作解闷的,亲爱的。”

男爵夫人撒娇地问道:“那把我当作什么,盖拉德?”

特拉普边斟酌字眼边说:“唔,可爱的,谈笑风生、温文尔雅的女主人……另外,你一定不爱听……你也是……我的救星。”

男爵夫人故意说:“哦,太不抒情了。”

特拉普真心地:“我要是再瞒着你就太不应该了,因为是你又给我带来了生活的意义。”

男爵夫人:“多半……我还不太讨厌。在维也纳我确实有幢小房子,交往的都是社会名流,家里也经常高朋满座。”

特拉普:“呵,是啊。”

男爵夫人:“丢开这一切,你就……就只有……一个小小的我,象你一样在寻找生活。”

特拉普无法作答,只好笑了。男爵夫人也跟着笑了。

阳台上。

女仆正在布置小食桌。

麦克司走来,女仆对他说:“再吃点苹果酥吗?”

麦克司问:“吃了几个了?”

女仆:“两个。”

麦克司:“再吃一个成单吧。”

女仆听了笑了起来。

麦克司从女仆的盘中取了一个酥饼在小桌旁坐下。

特拉普和男爵夫人从花园中信步走来,踏上阳台。

“麦克司,还在吃,唔?”特拉普看见麦克司尽管嘴里在品味着酥饼,然而一脸没精打采的样子,就问:“啧,啧,心里不痛快。”

麦克司答非所问地说:“那个男女声四重唱,我花了好几个月的工夫想把他们挖过来。”

男爵夫人:“后来呐,亲爱的?”

麦克司惋惜地说:“昨天给別人挖去了。我最恨的就是有人搞鬼。”

特拉普调侃他:“那么你对自己一定爱不起来了。”

麦克司装作听不出上校话里的意思,径自说下去:“为这,我得通知巴黎、罗马、斯德哥尔摩。”

男爵夫人一边打开手提包取烟,一边悠悠地说:“当然用这儿的电话喽。”

麦克司倒是直言不讳:“要不,我怎么花得起?噢,我喜欢有钱的人,喜欢他们的生活。我就喜欢跟他们在一起。”

特拉普无心再听麦克司讲下去,他向四处张望着,寻找着,自言自语地说:“孩子们哪儿去了?”

男爵夫人:“多半是听说我来了就躲起来了。”

特拉普对男爵夫人说:“我告诉他们在这儿欢迎你的。”他转过头来对麦克司说:“哦,麦克司,别愁眉苦脸地做戏了,替我照应一下。”他拍拍麦克司的肩膀就去寻找孩子们去了。

男爵夫人把烟点燃了。

麦克司:“啊?”

男爵夫人喷出了一口烟:“什么‘啊’?”

麦克司走近男爵夫人问道:“你帮他下决心了没有?是不是结婚在望了?”

男爵夫人:“近在眼前了。”

麦克司兴奋地:“太好了。”

男爵夫人故意逗他:“可不一定跟我结婚。”

麦克司有点着急了:“这是说哪儿的话?”

男爵夫人一本正经地说:“这是说‘你少管闲事’,麦克司。我真的喜欢盖拉特,我不许你耍着我们玩。”

麦克司故意说:“我从小就爱玩。”接着他追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哦,把你那些……叫人心焦的每一个细节全都告诉我吧。”

男爵夫人吞吞吐吐地:“唔,那……就是说……我觉得,你真想让我嫁给他。”

麦克司:“我是想,反正对你都一样。”

男爵夫人:“你好大方。”

麦克司:“我是了解你的,亲爱的,你会有办法的。”

男爵夫人:“他跟别人不同。”

麦克司:“噢,他很阔。”

男爵夫人:“他妻子死了,给他留下一颗破碎的心。”

麦克司毫不留情地一语道破:“你丈夫死了,给你留下一份破落的家产。”

男爵夫人气恼地喊了出来:“哦,麦克司,你这人真黑心。”

麦克司:“我把你跟他当家里人,所以我希望你们俩结婚。这份家业就落不到别人手里了。”

男爵夫人终于满意地笑了出来:“唔。”

花园里的另一端。

鲁夫在寻找莉泽尔,他弯下腰检起小石子,一颗颗地向玻璃窗上掷去,想把莉泽尔唤出来。

特拉普从屋子里闻声出来,注视着鲁夫的一举一动。

鲁夫还在继续掷小石子。

特拉普:“你在那儿干什么?”

鲁夫惊慌失措地:“哦,冯·特拉普上校……我只是在找……”他几乎把莉泽尔三个字说出嘴来。他急促地吐了一口气,继续说:“我没看见……我不知道你已经……希特勒万岁!”鲁夫终于挣扎着恢复了常态。

特拉普听到最后一句“希特勒万岁”异常反感,责问道:“你是谁?”

麦克司和男爵夫人也从阳台上走过来。

鲁夫:“有一封德魏勒先生的电报。”

麦克司走上前来说:“我就是德魏勒。”

鲁夫:“是,先生。”说着他从邮包里取出一封电报来。

麦克司正想去接,上校劈手从鲁夫那里把电报夺了过去,怒视着说:“好了。电报送到了,你滚吧!”

鲁夫急忙一言不发地推起自行车走了。

男爵夫人走上前来劝解地说:“得,盖拉特。他还是个孩子。”

特拉普强捺住自己的怒火,说:“我还是个奥地利人。”

麦克司:“时局要变总得变,不变到自己头上就行。”

特拉普一听这话更火了:“麦克司,这种话你可别再说。”

麦克司为自己辩解说:“你知道我没有什么政治信念。别人要有,我有什么办法。”

特拉普深沉地:“你该有办法。你该有……办法。”

麦克司看了看男爵夫人和特拉普,不想再谈下去,转身走了。

特拉普忧心忡忡地低下了头。

男爵夫人吐了一口长烟,柔声地:“喂,你出神了,在想什么?”

特拉普神思恍惚地:“想一个……快要消失的世界。”

男爵夫人充满了柔情地说:“我能不能把你拉回到我的世界里?”

这时,传来了孩子们的嬉笑声、歌唱声,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向湖里望去。

湖心里。

玛丽亚和孩子们坐在一条木船上荡桨。

特拉普向湖畔走去。

孩子们齐声欢叫:“爸爸,爸爸。”

坐在船头上的玛丽亚也高兴地站起来挥手示意:“哦,哦,哦,上校,你回来了。”

突然玛丽亚的身子失去平衡,她惊呼了一声就跌到湖里去了。跟着木船翻了,孩子们一个个都掉在水里。湖水不深,孩子们湿淋淋的小脑袋都露出在水面上,他们更开心了。一片叫嚷声。

特拉普在男爵夫人面前不便发火,他愠怒地喊道:“立刻从水里爬出来!”他走下几步,打开了船码头的矮栅门。

孩子们嘻嘻哈哈地爬上岸来,格蕾特被莉泽尔抱在手中,也是高兴地狂叫着。

男爵夫人被这番情景吸引,也走近湖畔。

玛丽亚看见男爵夫人过来,她在水里一手扳着船帮,一手举起打招呼:“啊,你是男爵夫人吧。”

男爵夫人显然不习惯在这种场合下与人正式交往,她尴尬地朝玛丽亚笑笑。

孩子们终于叽叽喳喳地全都上了岸,哈哈地笑着。

路易莎:“我浑身都湿透了。”

库特:“我们差点儿淹死了。”

特拉普吹响了哨子。孩子们松松垮垮地站着队。特拉普气鼓鼓地看着这支水淋淋的队伍。他猛地从路易莎后脑勺上扯下一条水淋淋的头巾,喊了声:“立正!”

孩子们立刻站好了队,杳然无声地看着父亲。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特拉普:“这是施耐德男爵夫人。”他转过脸来对男爵夫人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的孩子们。”

男爵夫人莞尔一笑,招呼孩子们说:“你们好。”

孩子们一个个不吭声。男爵夫人看来并不在意。

特拉普:“好,回屋里去。收拾干净,换身衣服,来这儿报到,立即行动。”

孩子们立即走了,玛丽亚随在他们后面。

特拉普提高了声音:“小姐。请你留一下。”

玛丽亚停住了脚步,默然地留下来。

男爵夫人感到气氛不对头,说:“我呃……嗯,我去看看麦克司他在干什么。”托词走了。

特拉普严肃地:“好,小姐。我要你如实回答。”

玛丽亚平静地:“是,上校。”

特拉普:“是真的呐……还是我看错了。今天我的孩子……有没有在外头爬过树啊?”

玛丽亚:“爬过的。”

玛丽亚的平心静气更激起了特拉普的怒火,他举起手里拎着的湿头巾扬了扬,然后又气冲冲地一下扔掉。对玛丽亚说:“好吧。再请问……他们从哪儿弄来这些……这些……”

玛丽亚接口说:“运动衣。”

特拉普:“哦,是运动衣?”

玛丽亚:“我做的。我屋里的窗帘做的。”

特拉普:“窗帘?”

玛丽亚:“那些布还挺结实。他们穿上了哪儿都可以去了。”

特拉普一听更是火冒千丈:“怎么,你是说我的孩子在萨尔茨堡到处乱逛,他们就穿着这样一身用窗帘布做的……衣服?”

玛丽亚故意挑战地说:“唔哼。而且还玩得挺痛快。”

特拉普:“他们都有制服。”

玛丽亚:“请你原谅,那是紧箍咒。”

特拉普咆哮着说:“这个我决不原谅。”

玛丽亚:“孩子们怕弄脏他们的好衣服,就缩手缩脚地动也不敢动了。”

特拉普:“他们没跟我这么说。”

玛丽亚:“他们不敢。他们很爱你,可也怕你。”

特拉普:“我不希望你这样谈我的孩子。”

玛丽亚语重心长地:“可总得有人告诉你。你老不在家,不了解他们。”

特拉普:“我不要再谈了,我不想听下去。”

玛丽亚:“你不想听可你也得听。就说莉泽尔……”

特拉普打断她的话:“我用不着你说莉泽尔,小姐。”

玛丽亚一口气说下去:“她不是个孩子了。有一天你会醒过来发现她是个大人了,都不认识她了。弗里德里希是个孩子,他想做个男子汉,可没人教他怎么做。”

特拉普怒不可遏地狂喊:“谁叫你谈论我的儿子?”

玛丽亚由他去发火,依然说下去:“要是你让布里吉特跟你亲一点,她也会说的。她可仔细呐。”

这些话深深地刺痛了上校的自尊心,他暴跳如雷地大喊:“小姐!”

玛丽亚不理他,一直说下去:“库特在你不理他的时候故意装出不在乎……”

特拉普呻吟地:“别说了。”

玛丽亚毫不放松:“你就是不理孩子,不理他们。路易莎……”

特拉普:“我说别说了。”

玛丽亚:“……怎么回事,总得有人帮帮她。那最小的就想你跟她亲一点。噢,上校,你爱爱他们吧。”出自内心的对孩子们的爱,玛丽亚大声地恳求上校。

特拉普痛苦地说:“对于我的孩子,我不想再听下去了。”

玛丽亚:“可我还没说完啊。”

特拉普断然地说:“你说完了。上校。”特拉普气昏了,竟然称起玛丽亚“上校”来,他咬咬牙齿赶紧改口说:“小姐,你……现在你马上去收拾一下,回修道院去吧。”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优美动听的童声合唱。

特拉普感到愕然。纯真的童声在特拉普听来是那么陌生、遥远,然而却具有圣洁的力量,特拉普的怒气迅速平息了下来。

特拉普问玛丽亚:“这是什么?”

玛丽亚冷冰冰地回答他:“唱歌。”

特拉普:“我知道是唱歌,可是谁……在唱?”

玛丽亚没好气地回答道:“孩子。”

特拉普觉得奇怪了:“孩子?”

玛丽亚:“我教的,为了唱给男爵夫人听的。”

特拉普不由得慢慢地迎着歌声走去。玛丽亚痛苦地望着他的背影。

小客厅里。

男爵夫人端坐在沙发上。聆听着孩子们歌唱。

孩子们列队站在她面前,衣服已换得干干净净。莉泽尔弹着吉他伴奏,齐声唱着《音乐之声》:

群山洋溢着音乐之声,

群山有唱不完的歌儿,

群山把音乐之声充满我心房。

我的心要把听到的歌儿欢唱;

我的心要象鸟儿从湖上飞回树林,

它的翅膀不停地扇动;

我的心想要象小天使随风飘出教堂深深地叹息;

象在石头上翻滚的溪水一样欢笑,

象个初试歌喉的云雀通宵达旦地啼唱。

特拉普从花园里走进屋来,站在客厅门口。他的铁石心肠被孩子们的歌声溶化了,情不自禁地也加入了合唱:

每当我的心感到寂寞,我要到山里去,

我又会听到过去听到过的歌儿,

我的心又会充满音乐之声,

我又会放声歌唱。

孩子们欣喜地望着父亲。他们实在想不到严厉的父亲会有如此大的变化,以致不知不觉停止了唱歌,听着上校一个人在唱。

特拉普全家终于和谐地合唱起来。

……

曲尽歌罢。特拉普思绪万千地望着孩子们,慢慢地走向他们;孩子们禁不住扑上来抱住了他。

浑身依然湿淋淋的玛丽亚也在特拉普之后走进客厅,从头至尾观看了这感人肺腑的一幕。她对格蕾特示意。

格蕾特省悟过来。她手捧一小簇野菊花走向男爵夫人,对男爵夫人行了个屈膝礼,把花献给了她。

男爵夫人高兴地亲了亲她的脸颊。对特拉普说:“哦,野菊花。你的孩子太叫人喜欢了。”

围在孩子当中的上校感激地回过头来看看玛丽亚。

玛丽亚记起了刚才特拉普辞退她的叱责,转过身走上楼去,准备收拾行装离去。

特拉普见状连忙对身后的孩子们说:“你们留在这儿。”他快步追上玛丽亚,内疚地说:“小姐,刚才……我错了。我道歉。”

玛丽亚:“我太心直口快。这是我最大的缺点。”

特拉普诚恳地:“你说得对。我不了解我的孩子。”

玛丽亚:“还来得及,上校。他们多么想跟你亲近。”

特拉普感激地:“你又……使这个家里有了音乐。我都忘了。”他挽留玛丽亚说:“小姐……我要你留下。我……请你……留下。”

玛丽亚:“假如我能帮助……”

特拉普诉自肺腑:“帮助太大了。无法形容。”说完他就回到客厅去了。

玛丽亚目送着特拉普。她站在楼梯上想了一想,高兴地拍了一下巴掌,转过身子三步併两步地向楼上奔去。

客厅里。

搭好了一座演木偶戏的小舞台。

玛丽亚和孩子们在后台忙碌着。

特拉普站在台口边,往里张望后台的动静。然后,他把一个手指放在唇边示意禁声,蹑手蹑脚地回到男爵夫人和麦克司身旁坐下,三人一齐鼓掌。

后台,玛丽亚轻声地:“开幕。”

库特对妹妹玛尔塔大声地命令:“开幕。”

玛尔塔扯动一根绳子,舞台的帷幕拉开,木偶戏开场了。

舞台上,一个木偶羊倌在牧羊,他边“唱”边抚摸木偶羊儿。

玛丽亚唱《孤独的牧羊人》:

山上有个孤独的羊倌,

孤独的羊倌放声歌唱。

镇上的人们听到,

羊倌的嘹亮歌声。

后台,孩子们和玛丽亚一边合唱一边操纵木偶下场。

玛丽亚轻轻地连声说:“玛尔塔,玛尔塔,王子上场了。”

在边上看得出了神的玛尔塔没有听见玛丽亚的话。库特用一只毛茸茸的羊木偶去撩她的脸,这才使玛尔塔惊醒过来。她赶紧扯了下绳,台上换了一个场景。格蕾特用力把木偶王子推上了舞台,木偶王子的脑袋一摇一晃地好不神气。背负着货物的木偶脚伕出场,随着音乐节奏一步一摇。喝啤酒的木偶顾客坐在桌旁。木偶酒保端着一个托盘走来,上面摆着“啤酒”,玛尔塔顽皮地用嘴去吹“啤酒”面上的泡沫。这些用肥皂水做的泡沫飞到了玛丽亚脸上,玛丽亚被呛得连连咳嗽。

玛丽亚同孩子们继续边操纵木偶边唱《孤独的牧羊人》:

城堡上的王子,

路上的脚伕,

酒店里的顾客,

喝啤酒的人,

他们都听到。

……

这时,木偶小姑娘和木偶妈妈相继出场。羊倌和小姑娘趁妈妈不在意,在窃窃私语。

(唱):一个穿粉红外套的姑娘,

她用歌声回答那孤独的羊倌。

她的妈妈得意洋洋,两眼发光,

一个姑娘跟一个羊倌还能怎么样。

一个穿粉红外套的姑娘,

她用歌声回答那孤独的羊倌。

她的妈妈得意洋洋,两眼发光,

一个姑娘跟一个羊倌还能怎么样。

舞台上,在木偶乐队的伴奏下,对对木偶翩翩起舞。他们兴高采烈地跳起了奥地利民间舞。

台下,特拉普、男爵夫人和麦克司三个人笑得前俯后仰。

台上,群偶欢快地跳舞。

后台,孩子们又唱又操作,忙得不可开交。玛丽亚抹抹头上的汗珠,示意玛尔塔换景。

台上,木偶羊群出场。玛丽亚他们再唱《孤独的牧羊人》。

后台,孩子们和玛丽亚更加卖力地边唱边操作。

台上,木偶羊群蹦跳得更欢。

木偶剧完,幕闭。

台前,三个人再次热烈鼓掌,起立向演员们表示谢意。

特拉普和麦克司连声称赞:“好极了!好极了!好极了!好极了!”特拉普难得这样高兴地笑了。

孩子们有的从舞台上钻出来,有的从台后走出来。特拉普迎上前去,慈爱地拍拍这个孩子的脸,吻吻另一个的前额。客厅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格蕾特奔向麦克司,对他说:“我们把这个木偶戏留下,好吗?”

玛尔塔也跟上来说:“可以吗,麦克司叔叔?”

麦克司:“当然可以,孩子们。要不我怎么叫你爸爸出钱买下来啊?”

孩子们高兴地围着麦克司哄笑成一团。

疲惫的玛丽亚倚在木偶舞台边上休息。

特拉普迎上前去说:“演得真好!”

玛丽亚高兴地笑了。

特拉普:“看得我都入迷了。”

玛丽亚:“是孩子们好,上校。”

男爵夫人走来带点妒意地说:“亲爱的,你真是样样都能干。”

玛丽亚爽朗地笑着回答:“不知道我能不能做个修女。”

特拉普在一边笑了:“哈哈……”

男爵夫人对玛丽亚说:“你要有难处,我愿意帮你解决。”

上校和玛丽亚对看了一眼。三个人走到另一间房里。这里,麦克司和孩子们正在闹哄哄地不知说些什么。

看见他们三人走来,麦克司提高了嗓门说:“注意了,大家注意了,我要宣布一件事。”他对上校瞟了一眼:“猜猜看,猜猜看!今天,经过长期艰苦的探索,我终于为萨尔茨堡民谣音乐节找到了个精彩节目。”

特拉普:“恭喜你,麦克司。这次你又要打谁的主意了?”

麦克司狡黠地笑而不答。

男爵夫人:“圣地格尼斯唱诗班?”

麦克司:“再猜猜。”

待拉普:“呃……让我想想。克劳普门唱诗班?”

麦克司连连摇头:“不,不,不,不,不。”

特拉普:“唔?”

麦克司还是摇着头说:“不,不。”

特拉普:“啊。”

莉泽尔央求他:“说吧。”

麦克司:“那个团体……由一家人组成。你猜不着,盖拉德。”

待拉普:“这可真有意思。呃,是谁家?”

麦克司:“呃,哈哈,你们家。”

特拉普一愕:“呃。”

孩子们高兴地哄起来:“啊!”

麦克司洋洋自得地:“会是最轰动的节目。”

特拉普:“唔,哈哈……”

麦克司:“这有什么可笑的?”

特拉普伸出一个指头指指麦克司说:“交你这个朋友要花钱,可是非常有趣。”

麦克司认认真真地说:“刚才的演出就非常的成功。”

特拉普收起笑容,认真地说:“不,麦克司。”

麦克司:“这是个别出心裁的绝妙主意。”

特拉普坚决地:“麦克司,我的孩子决不当众演唱。”

麦克司顺水推舟,他说:“那,你这么想也没错。”

……

正与孩子们窃窃私语的玛丽亚说:“孩子们,下个歌谁唱?”

路易莎故意问:“谁?”

玛丽亚拿起吉他走到特拉普面前微笑着说:“唔呃。一致同意的是,上校。”

特拉普说什么也没有想到玛丽亚和孩子们会要他唱歌,一个“我?”字不禁脱口而出。

麦克司笑了。

特拉普:“我不会唱。”

玛丽亚双手捧着吉他说:“唱吧。”

特拉普不肯答应,笑着推辞:“哈,哈,哈,哈,不不不……”

玛丽亚:“我听说很久之前你唱得很好。”

特拉普:“那可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莉泽尔深情地:“我没忘,爸爸。”

弗里德里希:“唱个我们熟悉的歌。”

孩子们齐声恳求着:“唱吧,爸爸。”

玛丽亚把琴交到特拉普手里说:“唱吧。”

特拉普:“好吧……”说着接过了琴。

坐在沙发上的男爵夫人埋怨身旁的麦克司说:“你怎么不早说?”

麦克司:“什么?”

男爵夫人:“叫我把口琴也带来。”

麦克司只是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特拉普拨动琴弦,唱古老的奥地利民歌《野菊花》:

野菊花,野菊花,

我睁开眼就看见你。

一朵朵,小白花,

好象一张张笑迎的脸。

小白花,开不败。

开不败的小白花呵!

野菊花,野菊花,

点缀着祖国分外美丽。

孩子们坐在父亲脚边的地毯上全神贯注地听着。

玛丽亚出神地听着。上校报以充满感情的一瞥。这一切都被老练的男爵夫人不悦地看在眼里。

上校示意大女儿同他一起唱,莉泽尔高兴地同父亲齐唱《野菊花》。

“只要你开口,我的新节目里也接受你。”麦克司欣赏地说:“冯·特拉普家庭合唱队。”

男爵夫人:“我有个绝妙的想法,盖拉德。让这个家充满音乐之声。趁我在这儿,你为我举行个盛大晚会吧。”

特拉普:“晚会?”

孩子们急切地央求着:“爸爸,答应了吧。”

男爵夫人先声夺人地说:“该让我见见你的朋友,也该让他们见见我了。你说对吗?”

特拉普:“我明白了。”

孩子们催着父亲说:“爸爸,答应吧。”

特拉普点了点头。

玛丽亚:“孩子们,该去睡了。去吧,说再见。”

孩子们与父亲亲亲热热地道别。

弗里德里希懂事地说:“再见,男爵夫人。再见,爸爸。”

特拉普:“再见。”

男爵夫人:“再见,再见。”

舞会上。

舞会就在玛丽亚第一天来时曾冒失地闯进去过的那间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举行。

玛丽亚站在边门的门口。孩子们个个盛装,欢快地奔出来参加舞会。

路易莎招呼着后面的弟妹们说:“快来……”

玛丽亚对孩子们说:“再见。”

格蕾特边奔边说:“我还没参加过晚会。爸爸。”

……

大厅里,首席小提琴手指挥着乐队为来宾们伴舞。

……

大门口,小轿车、马车络绎不绝地来到门前。

……

男爵夫人和特拉普站在大厅门口迎接宾客。男爵夫人俨然以女主人身分自居,客人们尊敬地吻她的手。

上了年纪的泽勒先生拘谨地来到大厅。

特拉普:“你好,泽勒先生。”

泽勒:“你好。”

特拉普向他介绍:“这是男爵夫人。泽勒先生。”

男爵夫人悠悠自得地微笑着。

泽勒:“男爵夫人。”

男爵夫人:“你好。”

特拉普介绍另一位客人:“史密特上校。”

男爵夫人:“你好。”

泽勒向大厅走去,不满地看看一面从二楼栏杆直拖下来的长大的奥地利国旗。他对一个也来参加舞会的德国驻奥地利外交官员讨好地说:“大概你也看到了大厅里显眼地挂着奥地利的国旗吧。”

泽勒的举动被特拉普注意到了。

在通向花园的边门口。

孩子们挤在这里,朝大厅里窥视着翩翩起舞的大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布里吉特:“那些女人多漂亮。”

库特:“我看她们才丑呐。”

路易莎:“你是怕她们才这么说的。”

库特:“傻瓜,只有大人才怕女人呢。”

格蕾特也插嘴说:“那些男人多漂亮。”

路易莎不屑地说:“你懂什么?”

格蕾特不服气地仰起脸闭上眼睛。

……

莉泽尔一个人在花园的便道上来回走着,她被大厅里传来的音乐感染了,她向想象中的男伴行了个屈膝礼,同这个不存在的舞伴跳起舞来。

布里吉特看见了姊姊的奇怪举动,就问道:“莉泽尔,你跟谁在跳?”

莉泽尔继续跳着舞答道:“不跟谁。”

布里吉特调皮地:“我知道谁。”

弗里德里希对大姊一躬到地说:“可以跟我跳吗?”

莉泽尔提起裙子还礼道:“当然可以,小伙子。”

他们两人随着传来的音乐跳舞,弟弟妹妹们在旁边看着。

这时,玛丽亚走来对孩子们说:“原来你们还会跳舞啊!”

库特一边打转转一边说:“怕你知道了就让我们一起跳。”他顽皮地加了一句:“冯,特拉普家庭舞蹈队!”

格蕾特问玛丽亚:“奏的是什么曲子?”

玛丽亚:“那叫‘兰德拉’。奥地利民间舞蹈。”

库特:“你跳跳。”

玛丽亚:“我还是小姑娘的时候跳过。”

库特恳求她:“你记得的,跳吧。”

玛丽亚有点迟疑:“我……”

库特:“跳吧。”

玛丽亚拉着库特做舞伴,教他道:“好吧,你到这边来。好,你鞠躬,我行礼。”

库特与玛丽亚面对面站着,他问:“象这样?”

玛丽亚:“对了。我们往前迈步子。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一块儿跨横步,跨,跳,跨,跳。转过去。对了。往这边,跳,跨,跳,跨。转身……”

玛丽亚边说边教边跳。库特和她不大搭配地跳着。特拉普走来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

库特问:“嗯?”

玛丽亚:“库特,这样对了。”

玛丽亚和库特两个人背靠背,手拉着手,正要按舞曲拍子转过身来,可是库特人小手臂不够长,两个人艰难地转着身子。

特拉普见状把手上戴的白手套拉拉好,走上前来拍拍儿子的头说:“呃,让我来,好吗?”

库特答应了声:“唔哼。”便松开了手。

特拉普伸出手去邀请玛丽亚;玛丽亚拉住他的手,两人随着音乐起舞。特拉普心情舒畅地微笑着;玛丽亚则有点腼腆。孩子们开心地在旁观看。

两人跳得十分合拍,特拉普和玛丽亚不禁动情地对视着。

……

男爵夫人走来,含妒地看着他们跳舞。

……

不知道玛丽亚在特拉普的眼睛里读到了什么信息,还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内心的什么反映,突然,两个人同时停止了舞步,不由自主地分开了距离。

玛丽亚困惑地:“下面怎么跳忘了。”

布里吉特对玛丽亚说:“你的脸都红了。”

玛丽亚用双手捂住自己发烫的面颊说:“是吗?大概是好久不跳了。”

特拉普看看玛丽亚。

男爵夫人走上来说:“哦,跳得真不错。你们这一对儿跳得多好。”

特拉普听出她的话里有话,故意遑顾左右而言他,说:“我看是不是……孩子们该去睡了。”他觉得有点不自在,说着便脱下了手套。

玛丽亚:“我们一会儿到大厅来。准备了个特别节目。对吗?”她提醒孩子们说。

孩子们齐声回答:“对,走吧。”

孩子们和玛丽亚都走了,留下上校和男爵夫人两人。目送着他们走去的特拉普,回过身子挽起男爵夫人的手臂走回到大厅。

男爵夫人带着明显的醋意说:“何必这么操心,盖拉德。晚会上就找不到一个朋友吗?”

特拉普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望望玛丽亚离去的方向,说:“晚上有点凉,啊?”

男爵夫人冷冷地:“我不觉得,我倒觉得有点热。”

特拉普对男爵夫人摇摇头一笑。俩人走进了大厅。

大厅里。

玛丽亚大声宣布:“女士们,先生们。冯·特拉普上校的孩子向你们来道晚安了。”她把宾客们从大厅里招呼到上楼的门厅里。

……

孩子们列队站在楼梯上齐唱《再见》:

传来了夫厅里和教堂里忧郁的钟声,

小钟里的小鸟也钻出来叫咕咕,

咕咕,咕咕。

他们明里松,暗里紧,

硬逼我们说“再见”。

麦克司满意地摸着自己的下巴,与他边上的一位老年女宾相视而笑,高兴地欣赏着孩子们的表演。

玛尔塔(唱):我不愿走,离开这热闹的场景。

弗里德里希(唱):再见,再见,跟你们大家再见。

他边唱边踢了玛尔塔屁股一脚,玛尔塔退场回楼上去。

接着路易莎踢了弗里德里希屁股一脚,弗里德里希退回楼上去。

莉泽尔走到父亲跟前(唱):

我想留下尝尝第一口香槟酒。好吗?

特拉普:不行。

众宾客听着哄笑起来。

库特(唱):我走,暗地里叹口气,再见。(他边唱边退场)

上校对儿子亲昵地挥手作别。

布里吉特(唱):我不说谎,我是真想走。

路易莎(唱):我跳我飘,就象飞着走。

格蕾特(唱):太阳睡觉了,我也要睡觉。

她假装着伏在楼梯上睡着了。莉泽尔走下来把她抱起。两人一齐退场上楼。

宾客们送孩子们退场上楼。孩子们向大家挥手告别。

……

楼下。宾客中晌起一阵赞誉声。

麦克司走到上校面前说:“准能在音乐节上轰动。”他又连忙拦住准备上楼去的玛丽亚说:“哦,小姐。我有话跟你说。”

一位老夫人对特拉普说:“恭喜你。”她感动地与上校拉拉手。

麦克司又回过头来对特拉普说:“盖拉德,盖拉德。你总不能让这姑娘走吧。她一定得参加这晚会。”

玛丽亚不好意思地推辞说:“哦,不,我……”

麦克司不放松地:“好了,好了。盖拉德。好吗?”

特拉普对玛丽亚说:“你要愿意就参加。”

麦克司连忙说:“一定参加。你做我的女伴。”他又照顾周全地慰藉在边上一脸不高兴的男爵夫人,对她说:“这是正经事。”

男爵夫人对他报以一个鄙夷的眼色。

麦克司吩咐管家说:“哦,弗兰茨。在我边上给玛丽亚小姐摆个座位。”

不一会,汉斯来回报:“座位摆好了。”

特拉普:“看样子都安排妥了。”

一再受到冷遇的男爵夫人酸溜溜地说:“可不是嘛。”她从眼角里瞟了上校一眼。

玛丽亚:“可我还没有换衣服呢。”

特拉普:“嗯,去换吧。我们等你。”

玛丽亚“哦”了一声上楼去了。

老男爵夫妇俩走来。老夫人对特拉普说:“上校,你的孩子表演得可真好。”

特拉普:“谢谢,男爵夫人。”

老男爵神情激动地:“还有什么比这些孩子们纯洁的歌声更能表达……嗯……我们国家的优秀传统。”

泽勒在一边冷冷地插嘴:“好了,男爵。你真的以为只有我们奥地利才有这种歌声吗?”

特拉普义正辞严地:“呃,泽勒先生……我们宁愿听奥地利的歌声,而不要听丑恶的德国恫吓!”

泽勒对老男爵说话,但却把矛头指向特拉普,他讥讽地说:“那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也把头埋在国旗里,”他又对特拉普说:“也许你知道德国和奥地利要合併了。如果他来了,上校,说不定他会要你唱他们谱的曲子呐。”

特拉普也反唇相讥说:“毫无疑问,在纳粹占领奥地利之后,吹奏乐部分由你泽勒先生担任了。”

泽勒却不以为耻,竟然说:“你过奖了,上校。”

特拉普尽量保持着晚会主人的礼仪,他轻蔑地说:“我嘴真笨。我是要指责你。”说完就转身走了。

泽勒尴尬地回过脸来看看老男爵夫妇俩。

楼上。玛丽亚卧室。

玛丽亚对男爵夫人说:“谢谢你来帮我,男爵夫人。”一面脱下外衣准备换衣服。

男爵夫人淡淡一笑:“这没什么,

玛丽亚有点惶恐:“我,我,我,真的没有一件合适的衣服。”

男爵夫人:“那天晚上……你穿的那件漂亮衣服在哪儿呐?那天晚上上校直盯着你。”她走近壁橱替玛丽亚寻找衣服。

玛丽亚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直盯着我看?”

男爵夫人宽宏大量地:“哼哼,好了,我们都是女人。男人注意我们,我们不会不知道。”说着她捡出一件衣服递给玛丽亚:“就这件。”

玛丽亚闪烁其词说:“上校对什么人什么事都很注意的。”

男爵夫人直截了当地:“用不着这么躲躲闪闪,玛丽亚。你长得多漂亮啊。上校要是不注意你,那才怪呢。”

玛丽亚:“你是开玩笑。”

男爵夫人:“我不是。”

玛丽亚:“我可从来没让他……”

男爵夫人抢过话头说:“用不着你让他。什么也挡不住一个男人,只要他觉得……一个女人爱上了他。”男爵夫人有意把话说得极平淡,想套出玛丽亚的真心话来。

玛丽亚不禁自问:“爱上了他?”

男爵夫人:“当然。而且更妙的是……”

玛丽亚抢白着说:“这不会的。我……”她说不下去了。

“你总注意到他是怎么看你的眼睛吧!”男爵夫人说:“而且你……在他搂着你跳舞的时候,你脸红了。”她注意到玛丽亚的神态有点异样,又加了句:“你可别认真。不用多久他会冷下来的。男人都这样。”

可是,玛丽亚似乎没有在听她说话,只是坚决地对自己说:“我一定得走,这儿不能呆了。”

玛丽亚从壁橱里取出自己的衣物,从床底下拖出手提兜来,匆匆地整理行装。

男爵夫人一眼就看出了玛丽亚要离去,便假惺惺地问道:“我还能帮你做点什么?”

这时玛丽亚已经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她平静地对男爵夫人说:“没什么。对,请你千万别对上校说。”

男爵夫人一听正中下怀,连声说:“我,我当然不会说。”

男爵夫人怀着复杂的心情说:“再见,玛丽亚。你一定能成个好修女。”然后她把房门轻轻地带上走了。

屋子里,玛丽亚一个人低着头慢慢地继续收拾自己的衣物。

大厅里。

男爵夫人回到楼下,面对着大厅里的盛会,她恢复了常态,来到麦克司身边,信手从走过的侍者银盘中取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了麦克司。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心情,她对麦克司高兴地说:“喝点香槟酒?让我们来……庆祝一下?干杯。”不等麦克司回答,她便一口喝了下去,顿时容光焕发。她急切地用目光朝舞池里巡视着,好象在寻找着什么人。

麦克司问她:“心里有底了?”

男爵夫人随口答道:“也许。”

麦克司还在盘算着音乐节的事,他说:“聪明人,那你就告诉我怎么让那位小姐对盖拉特施加影响。我要那些孩子参加音乐节。这对……奥地利有重大的意义。”

男爵夫人:“对你的意义也不小。”

麦克司点点头:“我考虑到了。”

男爵夫人的目光搜寻到了她所要找的那个人。就对麦克司得意地一笑:“啊……讲到施加影响,也许你要找的那个人应该是我。”说罢,她轻盈地走了。留下麦克司一个人还在费劲地揣摸着她话里的意思。

男爵夫人笑盈盈地迎向特拉普,亲热地偎在他的胸前,按音乐的节拍旋转着舞步。

楼上。

玛丽亚穿着刚来时穿的那身旧衣服,头戴帽子,一手提着吉他,一手拎着提兜从自己的房里出来。她把一封信留在上校门前的桌子上,拉开门一个人悄然地走了出去。

特拉普家的花园里。

阳台上,麦克司一个人坐着玩纸牌。

不远处的湖畔,男爵夫人和孩子们围成一圈,单调无味地传着球。孩子们一个个都没精打采的样子。

库特把球传出去,没好气地喊了声:“二号。”

玛尔塔把球接住,低声地说:“三号。”

莉泽尔接着把球传了出去,说了声:“四号。”

弗里德里希没劲地说:“五号。”

男爵夫人疲倦地拍着球说:“六号。”

球沉闷地递送着传来传去。

布里吉特:“七号。”

路易莎:“八号。”

男爵夫人:“哦!”

麦克司放下手中的牌,颇感兴趣地看着这幕并不有趣的场面。

路易莎:“四号。”

莉泽尔:“二号。”

库特:“七号。”

布里吉特:“五号。”

弗里德里希:“二号。”

库特:“六号。”

莉泽尔接到球,好象带着几分怨恨,用力向男爵夫人掷去。男爵夫人没能接住,球打在她的腹部,她呻吟了一声:“哦——”用手按住了自己的腹部。

麦克司觉得男爵夫人有点自讨苦吃,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

男爵夫人不得不装出一副笑脸来,她支撑着说:“哈……多好玩啊!嗯——四号。”

弗里德里希校正她说:“我是五号。”

男爵夫人昏头转向地:“哦,对了。”

球又这样沉闷地玩下去。

莉泽尔:“八号。”

路易莎:“二号。”

库特:“八号。”

莉泽尔:“二号。”

男爵夫人:“四号。”

库特:“六号。”

男爵夫人这次又没能接住球,她艰难地捡回球后,疲惫不堪地说:“哦,呃……二号。”

麦克司看着,摇了摇头。

库特:“施耐德男爵夫人,别玩了吧,我们累了。”

男爵夫人精疲力尽地:“哦,随你们的便。我们明天再玩吧。”

孩子们闷闷地在就近的长凳上坐了下来,瞅着男爵夫人的背影个个愁容满面。

男爵夫人走上阳台,坐在麦克司的小桌边上。

麦克司故意说:“乡村多幽静,是吗?喝点柠檬水?”

男爵夫人吁出一口长气说:“啊……没想到这么难啊。”

麦克司笑着说:“我幸灾乐祸地想到你要做七个孩子的妈妈。”

男爵夫人气恼地“唔哼”了一声。

麦克司:“你打算怎么办啊?”

男爵夫人胸有成竹地笑着说:“亲爱的!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一个可爱的场所叫……寄宿学校?”

麦克司阴沉地说:“你手腕真高啊。”

男爵夫人:“嗯哼。”

孩子们缓缓地走到阳台上来。布里吉特开口问道:“麦克司叔叔,我爸爸呐?”

麦克司:“总在家里吧。你们干吗愁眉苦脸啊?”

布里吉特低着头说:“没什么。”

麦克司:“我看你们还是……排练排练吧。”

路易莎:“干吗?”

麦克司:“让我们把这儿当作音乐节的舞台。”

玛尔塔没精打采地:“我不想唱。”

格蕾特说出了孩子们心里的话:“玛丽亚小姐不在这儿。”

麦克司:“莉泽尔,你弹琴,来,玛尔塔,大家都站好了,都站好了,要笑嘻嘻的。对啦,你弹吧,莉泽尔。”他一个劲儿地张罗着。

莉泽尔弹着琴定调,孩子们起音。麦克司催促着说:“好,表演吧。”

孩子们难过得唱不出来。

麦克司:“弗里德里希,格蕾特,干嘛不唱?”

格蕾特举起一只用纱布包扎着的手指说:“我不能唱,我手指头疼。”

麦克司蹲下来,轻轻地拿起格蕾特的小手,在她受伤包扎的手指上吻了一下说:“可你在那天晚会上唱得挺好嘛。”他耐心地哄着孩子们:“好,大家唱点什么,你们随便唱点什么。高高兴兴地唱吧。来吧,莉泽尔。”

在莉泽尔的伴奏下,孩子们忧郁地唱着《音乐之声》:

群山洋溢着音乐之声,

群山唱着古老的歌儿,

群山把音乐之声充满我心房。

特拉普听见了孩子们的歌声,从屋子里走出来,心烦意乱地注视着孩子们。

麦克司圆滑地对上校说:“他们就想唱个歌给我听听。”

特拉普随口答道:“很好,很好,接着唱啊?唔?”

男爵夫人招呼他说:“呃……喝点冷饮吧,盖拉德?”

特拉普:“不,谢谢,亲爱的。”

布里吉特鼓起勇气走上前叫:“爸爸。”

特拉普:“什么,布里吉特?”

布里吉特:“玛丽亚小姐真的是走了不来了吗?”

特拉普:“玛丽亚小姐?大概是真的。”为了避开孩子们的目光,特拉普转向男爵夫人问道:“有点什么喝的?”

男爵夫人:“粉色柠檬水。”

麦克司:“掺了点……呃……柠檬水。”

特拉普“唔”了一声,也在小桌旁坐了下来。

觉察到孩子们逼视的目光,男爵夫人有点不自在地笑了一笑。

布里吉特并不罢休,她接着说:“这我不信,爸爸。”

特拉普只好明知故问:“唔?不信什么?亲爱的。”

布里吉持:“玛丽亚小姐的事。”

特拉普支吾地说:“哦,玛丽亚小姐,我说过她留了封信。我是说了。她说她要回修道院……去进修。她不得不走。就这么回事儿。”为了求得解脱,他赶紧对男爵夫人说:“啊,我想我还是尝尝这个吧。”

这时,路易莎也插进来说了:“她连再见也没有说。”

特拉普头也不抬地说:“信里说了。”

路易莎盯着父亲:“那可不一样。”

浑身不舒服的男爵夫人没话找话地说:“它不甜也不酸。”

连麦克司也觉得有点缓不过气来了,他结结巴巴地插嘴说:“就是太……呃……粉色了。”

男爵夫人:“唔……”

看见特拉普不说话,格蕾特:“爸爸。”

特拉普看看小不点儿的格蕾特说:“唔?”

格蕾特:“那新的家庭教师是谁呐?”

特拉普终于下定决心站起来对孩子们说:“好吧……你们以后没有家庭教师了,没有了。”

孩子们诧异地齐声问道:“没有了?”

特拉普站在男爵夫人后面,两手扶着她的肩膀说:“没有。你们要有个新妈妈了。”

男爵夫人听了特拉普这么说,不得不打起精神强作笑容。

莉泽尔:“新妈妈?”

特拉普:“昨晚上我们谈了,决定结婚。我们大家都会……很快乐。唔?”

……

孩子们挨个走上前去吻男爵夫人的脸颊。

男爵夫人得意洋洋地看看麦克司。

麦克司则是冷眼旁观着。

特普看着孩子们冷冰冰的举动,实在忍受不了这种难堪的局面,突然大声地打发孩子们走开,粗暴地说:“好了,好了,你们去玩吧。”

孩子们回过头来看看父亲默默地走了。

修道院门前。

孩子们簇拥在铁栅门前。莉泽尔拉了拉门铃的绳子。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

贝尔尼斯走来,在门里问道:“什么事,孩子?”

莉泽尔:“呃……我叫莉泽尔。”

贝尔尼斯:“哦,莉泽尔。”

莉泽尔:“我们……我们兄弟姊妹……想见见玛丽亚小姐。”

贝尔尼斯没听懂,她问道:“玛丽亚小姐?”

孩子们点点头。

贝尔尼斯这才省悟到:“哦,玛丽亚。请进来吧。”她把门打开放孩子们进来。

孩子们走进来挤在门道里。贝尔尼斯修女对孩子们说:“等在这儿。”

她走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大修女玛格丽塔走来了。她对孩子们说:“我是玛格丽塔修女,我听说你们想找玛丽亚。”

弗里德里希:“我们要见她。请你告诉我们她在哪儿。”

玛格丽塔:“这个我做不到。”

路易莎纠缠地说:“你一定得说。我们要见她。”

玛尔塔:“她是我们的教师。”

格蕾特:“要她回去。”

库特:“连再见也没说。”

布里吉特:“我们有要紧事。”

莉泽尔:“我们就想跟她谈谈。”

玛格丽塔耐心地听完了孩子们的话,回答说:“对不起,孩子们。玛丽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她什么人都不见。”

弗里德里希恳求地:“会见的,会见我们的。”

格蕾特竖起纱布包着的手指说:“让她看看我的手指头。”

玛格丽塔硬起心肠把叽叽喳喳的孩子们推出去,她说:“哦,再过几天吧。我告诉她你们来过。”

孩子们捆在铁栅门前吵着不肯离去。

玛格丽塔连忙拴上门,隔着铁栅门对孩子们说:“你们的心意我知道。走吧,孩子,回家去吧。回去吧,孩子们。”

这时,院长闻声走来说:“吵吵什么,玛格丽塔修女?”

玛格丽塔:“冯·特拉普家的孩子,院长。他们想见见玛丽亚。”

……

两人边走边说,院长关心地问:“她开口了吗?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玛格丽塔:“她一声不吭,院长……除了做祈祷。”

院长:“可怜的。”

玛格丽塔:“真怪,她……她回来的时候好象很快活……实际上她不快活。”

院长放慢了脚步说:“也许我不应该让她单独过这么久,尽管她没有准备好,还是把她带来吧。”

玛格丽塔:“是,院长。”

院长办公室里。

“奥古斯塔修女,现在你把她带到更衣室去吧。”院长吩咐完毕,又对那个新来的女孩子说:“愿主祝福你,女儿。”

传来一阵敲门声,院长闻声说:“进来。”

玛格丽塔开门走了进来。奥古斯塔带着那个女孩子走了。

院长对玛格丽塔说:“叫她进来。”

玛丽亚一身修女装束走了进来。

院长慈祥地对她说:“你心里痛苦,我很难过。”

玛丽亚走近院长吻了吻她的手,低声地叫了声:“院长。”

院长问她:“他们为什么不要你了?”

玛丽亚:“没有不要我,是我自己走的。”

院长:“坐下,玛丽亚。把经过说说。”

玛丽亚坐了下来,说:“嗯,我……我害怕了。”

院长关注地:“害怕了!他们待你不好?”

玛丽亚连忙解释道:“哦,不。我,我,我糊涂了,我,我感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我得走。我知道只要走开了,我就……安全了。”

院长没能听明白她的意思,就问:“玛丽亚,我们修道院不是为了逃避的。你究竟怕什么?”

玛丽亚痛苦地摇了摇头说:“我怕再见到他。”

院长只说出了一个“他?”字,便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她对站在一旁的玛格丽塔说:“你去吧,玛格丽塔修女。”

玛格丽塔走了出去。

院长走近玛丽亚问道:“冯·特拉普上校。你爱上他了?”

玛丽亚大声地回答说:“啊,不知道,我不知道。男爵夫人说我爱……说上校爱上了我,可我……”她站起来,在房里来回走着:“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有时候我们两人目光一接触……哦,我气都透不过来……”

院长:“你这种感觉他知道吗?”

玛丽亚:“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正是这折磨着我,我奉主的使命去的……要是我爱上了他那就错了。我不能留在那儿,不能。”

玛丽亚走到天主像前,痛苦地说:“让我现在发誓做修女吧。求求你了。”

院长平静地说:“玛丽亚,男女相爱也是神圣的事。你心里充满了爱。要求主指点你如何去贡献你的爱。”

玛丽亚:“可我已经献身给主了……要终身侍奉主。”

院长:“孩子,你爱上了这个人不等于说你不爱主,不求主指点你。你应该回去。”

玛丽亚:“院长,别叫我回去吧。让我留下,求求你。”

院长缓缓地:“玛丽亚,这些墙不是为了……挡住你的难题。你要正视它。按照你的……生活道路去生活。”

院长唱《爬每座山》:

去翻山越岭,四处找寻,

爬山涉水,随着天上的彩虹,

直到找着你的梦想。

把你今生今世的爱,

都注入在这个美梦中。

特拉普家的花园。

特拉普背着手来回走动着,望着排成一行的孩子们严肃地说:“我的孩子不会象这样鬼鬼祟祟的。”

路易莎:“我们没鬼鬼祟祟,爸爸。”

特拉普:“唔哼,我的孩子也不会在吃晚饭的时候迟到。”

弗里德里希:“我们忘了时间了。”

孩子们哄笑起来。

特拉普:“啊,忘了!”

孩子们赶忙连声答应:“对,对。”

特拉普:“好吧,你们谁把实话告诉我。弗里德里希?布里吉特?莉泽尔?”他一个一个地点过来。

莉泽尔调皮地笑着说:“你猜我们去哪儿了,爸爸?”

特拉普:“唔!说吧。”

莉泽尔:“你不相信我们,大概你是猜着我们去哪儿了。”

玛尔塔失声笑了出来。

特拉普:“啊——哈!玛尔塔。”

玛尔塔连忙止住笑声说:“是,爸爸。”

特拉普:“你来说。”

玛尔塔一口咬定了说:“我们说过,爸爸。去捡浆果了。”

特拉普故意逗他们:“我忘了你们捡浆果去了。”

孩子们趁机说:“对,对。”

特拉普:“捡了一下午?”他蹲下来俯身对着小格蕾特说。

路易莎:“对了,我们捡了好几千。”

特拉普:“好几千?”

孩子们:“满地都是浆果。”

特拉普追着问:“什么浆果?”

弗里德里希困难地说:“呃……是紫浆果。”

特拉普:“紫浆果。唔。”他闭上了眼睛,心组暗暗好笑。

孩子们:“对了,对了。”

特拉普:“现在……紫浆果……还没结果。”

弗里德里希连忙改口说:“是捡的草莓。”

特拉普:“是草莓。”

弗里德里希:“最近天气冷,都冻紫了。”

特拉普:“哦,啧啧啧啧,那好吧。”说着他站起来对孩子们说:“给我看看。”

孩子们呆住了:“哦。我们……”

路易莎:“这个……”

特拉普:“你们捡的浆果呢?”

库特:“身边没有了。”

特拉普:“身边没有了?它们到哪儿去了?”

库特无望地:“我……我们……我们……”

布里吉特冒出一句:“都吃了。”

特拉普:“都吃了!”

孩子们只得齐声说:“对,对,都吃了!”

莉泽尔:“哦,好吃极了!”

特拉普将计就计:“那好吧。既然你们把好几千个好吃的浆果吃得饱饱的……”

孩子们不知就里赶紧答道:“唔……”

特拉普:“一定都不饿了。那我就……呃,告诉施密特太太……用不着给你们开饭。”说完微笑着看看他们就走了。

孩子们垂头丧气地呆在花园里。

库特埋怨哥哥:“都是你不好。把实话跟他说了算了。”

弗里德里希抢白弟弟说:“让他对我们大发脾气?”

库特:“那总比饿肚子好。”说完走到一边的石凳上坐下。

路易莎:“我们又没错。我们就想看看她。”

库特有气无力地说:“我的肚子饿得直叫唤。”

玛尔塔:“她们至少应该让我们进去看看她。”

库特揉着肚子四处张望着说:“青草不知道是什么味儿。”

小格蕾特快要哭出来了,她对其他孩子说:“我真难过。”

莉泽尔过来把她搂在怀里。

布里吉持对莉泽尔说:“玛丽亚小姐说过要是不好受,就唱那个歌。记得吗?”

莉泽尔:“记得。”

布里吉特:“那唱吧。”

孩子们有气无力地唱《我喜爱的东西》:

雨后的玫瑰,小猫的胡领,

锃亮的铜壶,暖和的手套,

包扎的礼物,

这些是我喜爱的东西。

格蕾特:“我怎么还是不好受。”

孩子们继续往下唱:

落在我鼻子和睫毛上的小雪花,

合茫茫的冬天变成了春天,

林荫道上。玛丽亚提着简单的行装远远走来。

眼尖的库特一下子看到了,他高兴地大叫:“你们看,玛丽亚小姐回来啦。”

玛丽亚提着行李向孩子们奔过来。

孩子们高声尖叫着向她飞跑过去。

玛丽亚高兴地搂着孩子们,大家齐唱:

每当狗乱咬,

蜜蜂瞎蜇人,

我心里不痛快,

我想起我喜爱的东西,

就觉得好受得多了。

玛丽亚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泪花,她激动地对孩子们说:“哦,孩子们,见到你们真高兴。”

玛尔塔:“我们想你。”

玛丽亚:“我也想你们。”她转过脸对库特说:“库特,你好?”

库特愁眉苦脸地说:“我饿。”

格蕾特站在一边竖起了包扎着的手指。

玛丽亚看到了就说:“格蕾特,你的手指头怎么啦?”

格蕾特:“咬破了。”

玛丽亚:“什么咬的?”

格蕾特:“弗里德里希的牙。”

大家听了一齐哄笑起来。

玛丽亚:“莉泽尔,你好吗?”

莉泽尔:“还好。”

玛丽亚:“最近你们家接到电报吗?”

莉泽尔:“一封也没有。不过我也不指望了。就等着开学到学校里去。”

玛丽亚学着院长跟她说话的口吻说:“哦,莉泽尔,不能用学校逃避你的难题。你要正视它。”玛丽亚又对孩子们说:“哦,我有很多话想说。”

路易莎:“我们也有很多话想说。”

玛丽亚点点头:“我知道。”

布里吉特嘴快地:“最大的一件事是爸爸要结婚了。”

玛丽亚一惊:“结婚?”

路易莎:“对。跟男爵夫人。”

玛丽亚:“哦,这样。”

孩子们无言地对她点点头。

忽然,库特高声叫道:“哦,爸爸。瞧!”

特拉普正站在阳台上朝这边看。

孩子们同时叫起来:“爸爸,玛丽亚小姐从修道院回来啦。”

玛丽亚尽量平静地:“你好,上校。”

“你好啊。”特拉普高兴地回答之后,又宽容地对孩子们说:“好了,到里面去,都去吃晚饭。”

孩子们又叫又跳一窝蜂走了。

上校走下阳台的台阶说:“你走的时候,……连对孩子也没说声再见。”

玛丽亚:“这是我不好。原谅我。”

特拉普:“为什么走?”

玛丽亚:“请你别问了。走的原因已经不存在了。”

这时,男爵夫人闻声走来,她对玛丽亚打招呼说:“玛丽亚小姐,你回来了。哦,这有多好啊,盖拉德。”

玛丽亚真诚地:“愿你一切幸福,男爵夫人。还有你,上校。孩子们说你们要结婚了。”

男爵夫人:“谢谢,亲爱的。”

特拉普:“这次回来呃……不走了?”

玛丽亚:“直到你安排好请另一位家庭教师。”说完她向孩子们去吃饭的方向走了。

上校不禁目随她离去的身影。

男爵夫人在旁边警觉地观察着这一切。

上校意识到男爵夫人就在旁边,他挽起男爵夫人的手臂,轻轻地拍拍她的手。两个人默默地缓步走着。

晚上。花园的湖畔。月光如银。

玛丽亚一个人来回徘徊。

特拉普从屋里走到阳台上,手扶着栏杆,注视着月色朦胧中的玛丽亚。

玛丽亚没有觉察上校在看着她。她走到湖边,凝视着月光轻柔地在湖面的水纹上跳跃。

男爵夫人也从屋里走出来,见到如此情景,有点不安。她走近特拉普故意娓娓地说:“你在这儿。那小半肉饼我真得跟厨子谈谈,那么馋人,我吃了会发胖的。哼……你吃得连话也顾不上说了。”

特拉普实在不想说话,无心地应了声:“唔……”

男爵夫人关心地:“要不,是喝多了?”

特拉普:“准是喝多了。”

男爵夫人接着絮絮叨叨地说:“你简直想不到,为了送你一件结婚礼物,可把我的脑子伤透了。我是那么爱你……不过我还是想……送你点什么作个纪念。我先想……送你一支钢笔,可你有了。于是我又想在法国给你买一幢别墅。可一时又买不到。哦,盖拉德,你喜不喜欢游艇啊?买个大游艇去逛地中海,再……买个小的在湖上玩玩,嗯?”

特拉普:“哈,哈……”

男爵夫人看看特拉普的脸:“唔。”

特拉普:“艾尔莎。”

男爵夫人:“还有我们要去度蜜月。这可真是一个难题。我想……周游全世界一定很美,可偏偏心里又想准有个更好的地方可去。啊,先别操这个心。”她虽然嘴里不停地说着,但是仍然掩饰不住内心深处的不安。

特拉普:“艾尔莎。”

男爵夫人:“什么,盖拉德。”

特拉普终于开口了,他说:“不行啊……我们俩。这怪我不好……自欺欺人,让你受委屈了。当两个人……快结婚的时候……”

男爵夫人立刻领会了上校的意思,她思绪纷乱地说:“哦,别……别说下去了,盖拉德。别说了。嗯……要知道……你有许多不足的地方。尽管我喜欢你,我还是觉得你不够理想。你太呃……嗯,你太过分自信了。而我……我要个丈夫……他少了我不行。至少他少了我的钱不行。”她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呃……前一段日子我们在一起很愉快,这我得谢谢你。那么呃……请你原谅,我要回屋去整理一下……准备回我的维也纳去。”她用下巴朝玛丽亚的背影指了指说:“在那儿有一个……年轻姑娘,我看她……做不成修女了。再见了,亲爱的。”说完她在上校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默默地走了。

特拉普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花径深处。

玛丽亚在玻璃凉亭前的石凳上坐下。

上校寻来,他柔声地对玛丽亚说:“喂,呃,我想我……准能在这儿找到你。”

玛丽亚有点困惑地站起来说:“你有什么事吗?”

特拉普慌忙说:“唔?不,不,不,不,坐,请坐,坐。”然后他问道:“呃,可以吗?”玛丽亚默然点头,于是他也在这条凳上坐下,俩人各坐一端,各朝一个方向,彼此一时无语。

过了一会儿。还是特拉普先开口:“哈,我一直在……一直在想,呃,想不出来……两件事。为什么……你逃到修道院里去?还有……什么又使得你回来?”

玛丽亚:“呃,我……没做完我应该做的,所以……我回来做完它。”

特拉普:“唔。就为这?”

玛丽亚:“还想那些孩子。”

特拉普故意问道:“呃……就想孩子?”

玛丽亚脱口而出:“不。”但她立刻镇静地改口说:“对。难道我不应该想他们吗?”

特拉普:“哦,应该,当然应该。我不过在想也许你……也许你会……”一时,他倒难以说下去了。

玛丽亚敏感地问道:“什么?”

特拉普:“嗯啊……你不在什么都不一样。你要是再走了……还会这样。所以我想你是不是……别走了。”他期待地望着玛丽亚的侧面。

玛丽亚:“我相信男爵夫人……会给你都安排好的。”说完她就站起身来走了。

特拉普跟着站起来,两人缓步走进凉亭。

特拉普:“玛丽亚。没有什么男爵夫人了。”

玛丽亚重复了一句:“没有了?”

特拉普:“对。”

玛丽亚摇摇头止住脚步说:“我不明白。”

特拉普低头看着地说:“我们呃……解除了婚约,所以呃……”

玛丽亚:“哦,真遗憾。”

特拉普抬起头来,看着玛丽亚的脸迟疑地问:“你……遗憾?”

玛丽亚:“是的,解除了?”

特拉普:“对。一个人不能……跟人结婚又同时爱的是别人。对吗?”

……

这对恋人紧紧地拥吻在一起,皎洁的月光洒满了他们全身。

玛丽亚喃喃地说:“啊,院长常这么说,‘天主关上了门,又去别处开了窗’。”

特拉普:“院长还说过些什么?”

玛丽亚:“……‘生活要靠自己去找’。”

特拉普:“所以你回来了。你找到了吗,玛丽亚?”

玛丽亚羞涩地:“好象找到了。”然后她又坚定地加了一句:“不,找到了。”

特拉普:“我爱你。”

玛丽亚幸福地:“哦,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她轻轻地唱《好事有好报》:

也许我从小调皮捣乱,

可其中必定也有好的地方,

因为不管怎么样你爱上了我,

我过去一定做过什么好事。

设有因就没有果,

做好事就有好报。

我过去一定做过什么好事。

特拉普:“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爱你的吗?就是那天晚上你坐在那只松球上开始的……哈哈……”

玛丽亚:“什么?哈哈……我是从你第一次吹哨子开始的。”

特拉普:“哦,亲爱的……”

(唱)因为不管怎么祥你爱上了我。

玛丽亚(唱):我过去一定做过什么好事。

两人合唱:没有因就没有果,

做好事就有好报,

我过去一定做过什么好事。

特拉普:“玛丽亚……我要不要……去问问谁同不同意我们结婚?”

玛丽亚:“那你去问问……”

特拉普:“孩子们?啊……”

教堂钟声敲响。

修道院里。

玛丽亚身穿新娘礼服,两位修女帮她披上头纱。

玛丽亚跪在院长面前,接受老院长的祝福。

玛丽亚缓步走到铁栅门前。贝尔尼斯为她打开了门。玛丽亚步出修道院。修女们欣慰地看着玛丽亚走去。

教堂里。

玛丽亚缓步走向主教。两厢站满了来宾。大风琴悠扬地奏着,唱诗班高唱着颂歌。

上校全副戎装,佩着长剑,胸前挂着勋章,喜气洋洋地等候着玛丽亚。麦克司担任男傧相侍立一旁。

玛丽亚和特拉普跪在主教面前,主教为他们主持结婚仪式。

女声合唱《玛丽亚》:

叫人拿玛丽亚怎么办?

叫人怎么能抓住天上的云彩?

叫人怎么来形容玛丽亚?

她爱唠叨,叫人难捉摸,象个小丑。

有好多事你想开导她,

有好多事她应该懂了。

可她就是坐不住,

听不进你的话。

水怎么能停留在沙子上?

叫人拿玛丽亚怎么办?

叫人怎么能抓住皎洁的月光?

钟声齐鸣。

市政厅正面墙上一面很大的法西斯纳粹旗,在微风中阴沉沉地飘荡着。

路上,行人稀少。青年褐衫队员们列队趾高气扬地走着。

泽勒驱车前来,在一名青年纳粹军官的护卫下,气势汹汹地走进萨尔茨堡音乐厅。

音乐厅内,人们正在忙着。特拉普家的孩子们站在台上,麦克司正在同他们进行排练。

泽勒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到麦克司跟前,“啪”的一声立正,笔直地举起右手行了个法西斯礼,说:“德魏勒先生,希特勒万岁!”

麦克司含混地:“呃……你好,泽勒先生。”

泽勒提醒他说:“也许你没听说,我现在是侦缉队长。希特勒万岁!”他认真地又行了个法西斯礼。

麦克司无奈地摇摇头:“呃、呃……”他相当勉强地还了个礼:“希特勒万岁!”

泽勒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刚从特拉普上校的家里来。他们家没有悬挂第三帝国的国旗,这在周围……”他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说:“是绝无仅有的!”接着又说:“不过我们已经作了处理。”

麦克司:“处理了。”

泽勒:“女管家说能在这儿找到你。这是她能给我们的情报。”他把“情报”两个字的分量讲得特别重。

麦克司揶揄地:“你们要的是什么样的情报?”

泽勒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想知道上校哪天回来。”

麦克司:“他去度蜜月了,呃……他没跟我们联系。”

泽勒咄咄逼人地:“你能叫我们相信在一个月里……上校就没跟他的孩子联系过?”

麦克司反问道:“泽勒先生,你认识几个人在蜜月期中跟自己的孩子有联系的?”

泽勒:“他要是回来了,就应该在新秩序里担任适当的职务。”

“嘿嘿,当然,当然。让我祝贺你。”麦克司敷衍了一句,转而又问道:“就是说……你们决定让今天晚上的音乐节照常举行了。”

泽勒踌躇满志地回答说:“照常举行。在奥地利一切正常。歌舞升平就是最好的证明。奥地利没有变。希特勒万岁!”他昂首阔步地走了。

麦克司轻声地:“希特勒万岁!”手臂曲曲地举着,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

麦克司预感到形势不妙,连忙招呼孩子们:“走吧,孩子,回家吧。”

格蕾特:“他好大的脾气。”

麦克司:“这些日子大家脾气都不好。”

玛尔塔:“也许国旗上的黑蜘蛛叫人看了烦躁。”

孩子们陆续从舞台上走下来,大家边走边说。

莉泽尔拉拉麦克司,担心地说:“爸爸会有麻烦吗?”

麦克司:“哦,那也不一定。当前最主要的是跟什么人都合得来。”他又叮咛说:“在音乐会上你们也要记住一点。”

布里吉特:“今天晚上我们真的要当着大家唱吗?”

麦克司:“当然,瞧……冯·特拉普家庭合唱队,”他拿出节目单来指给孩子们看,“这儿是名字……莉泽尔,弗里德里希,路易莎,布里吉特,库特,玛尔塔,格蕾特。”

小格蕾特提抗议了:“我老是在最后。”

麦克司哄她:“因为你是最主要的。”

格蕾特满意地点了点头:“啊。”

麦克司:“我们走吧。”

一行人走出音乐厅。麦克司招呼孩子们上汽车。

布里吉特又问他:“麦克司叔叔,你说爸爸会同意我们当着大家唱吗?”看来她很担心这点。

麦克司安慰她:“哦,他准会很得意。”

布里吉特还是不放心,问莉泽尔:“莉泽尔,你看呐?”莉泽尔心思满腹,没有回答她。

麦克司对布里吉特说:“你不相信我?”

布里吉特嘴快地:“不。”

麦克司:“你是个聪明的姑娘。”

布里吉特被他称赞得笑了。

……

突然,鲁夫走来喊道:“莉泽尔!莉泽尔!”

莉泽尔高兴地迎上前去:“鲁夫,鲁夫。见到你真高兴,我有好久……”

鲁夫则冷冰冰地打断她的话说:“你好啊。请你把这个在你父亲一回来的时候就交给他。”说着把一封电报交到莉泽尔的手中。

莉泽尔:“他去度蜜月了。”

鲁夫依然那么冷冰冰地说:“我知道。”

莉泽尔奇怪地问他:“知道?”

鲁夫傲然地:“我们对每一个人的每一件事都知道。”

莉泽尔不解地问:“谁是‘我们’?”

鲁夫避而不答,只是关照她:“别忘了交给他。”

莉泽尔扬扬手里的电报问:“这是什么?”

鲁夫:“柏林打来的电报。”

莉泽尔一往情深地:“你不想晚上来我家,自己来送吗?”

鲁夫一本正经地:“现在我有许多更要紧的事情要办。你父亲要想不出麻烦还是学听话点。”这已经是训斥的口气了。

莉泽尔:“可是……鲁夫……”她的话还没说完,鲁夫已经转身走了。莉泽尔摇摇头,困惑地看着手中的电报。

特拉普家门口。

上校愤愤地将挂在他家门口的纳粹旗扯下,将卐字一撕两半。

这时,挤满了孩子的小轿车由麦克司驾驶着进了大门,孩子们高兴地叫着,车子停在上校的面前。

特拉普:“你们好啊!”

弗里德里希:“我们以为火车不通了。”

库特:“你从法国一直坐火车回来的吧。”

孩子们一边从车上下来,一边七嘴八舌地跟父亲打招呼,一个个说:“你好,爸爸。”

弗里德里希:“干嘛不打电话通知我们?”

玛丽亚:“可是电话打不通。”

麦克司:“真把我忙坏了,盖拉德。”

特拉普:“我们尽快赶回来。可真想你们。”

玛丽亚:“我们真想亲亲你们。”

特拉普抱起玛尔塔说:“我怪想你们在早上叽叽喳喳的。”

玛丽亚:“还真想听你们唱。”

布里吉特连忙取出节目单给她看:“噢,那你们可赶上了。瞧,玛丽亚小姐……”她难为情地改口说:“我是说妈妈。我们要到音乐节上去唱。”

玛丽亚:“什么?”

孩子们:“是的。我们一直在排练。”

特拉普从孩子们手中取过节目单看了看又抬头望着麦克司。

麦克司连忙凑上来说:“哈,没想到,没想到!”

“哈哈……好了,”特拉普对孩子们说:“礼物都在阳台上。”

孩子们一哄而散奔进去了。

特拉普对麦克司说:“我们进去好好谈谈。”

麦克司表白说:“盖拉特,本来想告诉你,可你不在,最后我只好自已作主了。把他们的节目也排进去了。”

特拉普严肃地:“麦克司!”

麦克司还是往下说:“他们准会轰动音乐节。你想想……一家人家有七个孩子。”

特拉普:“麦克司。我过去好象跟你讲得很清楚,我对我们家当众演唱的态度。”

麦克司:“可选拔委员会觉得他们唱得实在好。”

玛丽亚:“麦克司,他们怎么说的?”

麦克司:“他们简直是赞不绝口。”

玛丽亚动心了:“哦,亲爱的,就让他们唱一次……”她也向特拉普请求着。

特拉普坚决地:“这是完全不可能的。”说完将节目单一下子插进麦克司的上衣口袋里。

麦克司只好打出最后一张王牌,他说:“盖拉德,这是为了奥地利。”

特拉普:“为奥地利?哼,奥地利已经完了。”

麦克司:“可这次是和平的‘合併’。至少这点还值得庆幸。”

特拉普听了勃然大怒:“庆幸!噢,麦克司……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麦克司被上校训斥得发呆了。

正当大家有点僵的时候,莉泽尔走来说:“爸爸,我忘了,你的电报。”

上校从女儿手中接过电报走进了小客厅。麦克司对玛丽亚说:“玛丽亚,没法子,至少要装着跟他们合作。你去说服他。”

玛丽亚为难地摇摇头:“他不是个肯迁就别人的人。”

麦克司坚定不移地说:“我去跟他说。孩子要是不在音乐节上唱……那是奥地利的损失……啊,当然……也使我受到损失。”他毫无反顾地向小客厅走去。

莉泽尔亲热地叫了一声:“妈妈。”

玛丽亚高兴地:“唔?”她疼爱地搂着莉泽尔的肩膀,两人边走边交谈。

莉泽尔:“这么叫多好听。我喜欢叫你‘妈妈’。”

玛丽亚:“我喜欢听。”

莉泽尔:“你非常爱我的爸爸。这我看得出来。”莉泽尔仰起头来看着玛丽亚说。

玛丽亚点点头微笑着说:“很爱他。”

两人走到另一间房间,莉泽尔停下脚步痛苦地说:“妈妈。在你爱一个人,我是说不爱他了……”莉泽尔颠颠倒倒地说着:“我是说他不爱我了……嗯,那么你怎么办?”

玛丽亚看了语无伦次的莉泽尔一眼,坐下来和蔼地说:“那你就哭吧……再等着乌云过去,乌云总是要过去的。”

莉泽尔低着头说:“我想,我应该懂事了,可是我……不懂事,真的不懂。”

玛丽亚:“难怪你。”

莉泽尔:“有时候我觉得一切都完了。”

玛丽亚:“又好象一切才开始?”

莉泽尔:“对。”

玛丽亚:“哈……我过去也这样,莉泽尔。你以后也会象我一样过来的。”

莉泽尔:“你真这么想吗?”

玛丽亚唱《你满十六快十七了》:

你满十六快十七了,

生活就要开始了。

有个触动你印象的人,

会突然触动你的心。

莉泽尔(唱):要这样,就从此改了样。

我会跳起来就走,

只要他来召唤。

玛丽亚(唱):生活的旧概念过时了,

可转眼你还会出嫁,

做了别人的妻子。

你以为这种奇遇,

你永远不会有。

你满十六快十七了,

再等个一、两年吧。

玛丽亚和莉泽尔彼此亲热地将额头紧贴在一起。

特拉普站在门口,用手指招招女儿:“莉泽尔。”示意要她离开一下。莉泽尔听话地走了出去。女儿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特拉普疼爱地用手捏捏女儿的脸颊。

玛丽亚迎上来不安地问道:“怎么啦?”

特拉普忧心忡忡地说:“柏林。他们要我参加他们的海军,而且要我……立即接受。明天到他们的不来梅港基地去报到。”

玛丽亚:“我料到会出这种事的,可没想到这么快。”

“要是拒绝……我们会毁了。参加他们海军……不可想象。”说到这里,特拉普爱抚地吻了一下妻子,然后果断地说:“快把孩子们找来,什么也別说,免得他们害怕。就准备走,我们一定要在今天晚上逃出奥地利……离开这家。”他和玛丽亚互相依偎着环视了这个刚刚重新恢复了欢乐,然而又不得不马上就要拋弃的家。

晚上。秋虫啁啾。

弗里德里希坐在车里掌着方向盘,特拉普、麦克司和库特在后面用力推着,把小轿车从车库里推出来。玛丽亚带着其余的孩子随在车后悄然无声地走着。

轿车被无声无息地推过院子,只有轮子滚过地面的轻微沙沙声。

车后。麦克司一边推车一边难过地轻声说道:“哦,我腰都疲了。我一想到这么好的合唱队不能在今晚音乐节上表演就觉得伤心。”

特拉普低声地回答他说:“到你报节目的时候,我们已经过国境线了。”

麦克司:“希望你欣赏我所作出的牺牲。”

特拉普:“哼,你这是不得已。”

麦克司:“嗯,是啊。所以我才这样。”

走在后面的玛尔塔轻声地问玛丽亚:“干吗爸爸不发动机器?”

帮着推车的库特回过头来对妹妹说:“因为他不要人家听见我们。”

特拉普回过头来“嘘”了一声,止住孩子们的谈话。

路易莎低声地说:“施密特太太跟汉斯知道了会怎么说?”

玛丽亚:“要是人家问他们,他们可以老实说什么都不知道。”

莉泽尔留恋地问道:“我们还回来吗?”

玛丽亚安慰她:“会的,莉泽尔,总有一天会的。”

小格蕾特用她爽脆的嗓音无忧无虑地问道:“爸爸跟麦克司叔叔是不是要把车一直推到瑞士?”

玛丽亚连忙对她“嘘”了一声。

屋内楼上,早已沦为纳粹分子的管家汉斯,站在窗前密切地注意着上校一行人的动静。

大门外。

特拉普一家刚把车推出大门,正要上车启程。突然一道亮光射来,大家吃了一惊。

泽勒站在头灯幵得雪亮的两辆汽车之间,阴阳怪气地说:“你的车出毛病了,上校?”

特拉普镇定地答道:“是啊,怎么也发动不起来。”

泽勒举起手朝身后打了一个榧子,召唤他的副手:“卡尔,替冯·特拉普上校把车发动起来。”

卡尔走过来,爬上特拉普的车,一下子就把引擎发动了。上校摇摇头赞赏地拍拍从车子里钻出来的卡尔。

泽勒:“这车不错。”接着他傲慢地说:“我不问你们全家去哪儿。你也别问我来干嘛。”

特拉普:“显然我们彼此都非常缺乏好奇心。”

泽勒:“你收到一封电报,没回电。”泽勒竖起一个手指加重语气说,“一封第三帝国海军司令打给你的电报。”

上校听了气愤地“乒”的一声关上车门,走到泽勒跟前说:“我一直有个印象……泽勒先生,在奥地利电报的内容是不公开的。至少在过去是这样。”

泽勒毫不理会地说:“我接到命令。他们今天晚上要亲自送你去不来梅港接受对你的委任。”

特拉普倔强地:“不过,恐怕这是办不到的。”忽然他猛生一计说:“今晚上……呃……我们要……我们、我们全家……到音乐节上演唱。老实说,我们现在就是去那儿。总不能够答应了不去。”

玛丽亚也趁机帮着说:“我们恐怕要迟到了。”

特拉普:“是啊。”

泽勒老奸巨滑地:“你能叫我相信吗?你冯·特拉普上校在音乐会上演唱!”

麦克司来到泽勒的跟前非常认真地对他说:“我还从来没主持过这样好的音乐会。”

特拉普揶揄地对泽勒说:“我跟你一样……也是个富有天才的人。”

麦克司忽然想起:“噢,对了……”他掏出节目单给译勒看,“这儿是节目单。”

泽勒接过节目单就着汽车的头灯看着说:“这上面只登着你孩子的名字。”

特拉普沉着地:“也写着冯·特拉普家庭合唱队。而我是这家的一家之主,对不对?”

泽勒看了看孩子们说:“你们呃……穿着这样厚实的旅行装?”

玛丽亚机智地说:“是我们的演出服。泽勒先生。晚上凉,怕孩子们嗓子哑了。”

上校和玛丽亚会心地对视了一下。

泽勒沉吟了一会儿,说:“稍微耽搁点时间对我关系不大。你就……去唱吧。全家去唱。不过,这是我要你们去唱的。”他得意地说着,“这样,可以表现出奥地利一切正常。等你们演唱完毕,上校,你就要被送往不来梅港。”他下命令说:“好,请你们都上车吧,我们要护送冯·特拉普家庭合唱队去音乐厅。”

特拉普轻蔑地:“我们用不着护送,泽勒先生。”

泽勒狡滑地说:“用得着,一点不麻烦。我们总不愿意你在人群里失散。对吗?”

特拉普愤愤地说:“当然。”

泽勒走向自己的汽车。

上校在上车之前对玛丽亚作了个“打起精神来”的手势。

音乐厅的舞台上。在聚光灯照耀下,特拉普全家在演唱《独,来,米》:

……

Sew,穿针又引线。

La,Sew后面就是La,

Tea,就果酱面包的茶。

……

特拉普一边唱一边机警地观察着环境和形势,他注意到四处都有荷枪实弹的纳粹党徒们把守着。玛丽亚望望上校,特拉普对她鼓劲地点点头。只有孩子们完全沉浸在登台演出的喜悦中,暂时忘却了一切,认真而起劲地唱着。

台下,泽勒带着他的手下人虎视眈眈地坐在第一排座位上。

一曲歌罢。台下群众热烈地鼓掌,泽勒不满地回头看看。出于礼貌他不得不拍了几下巴掌。

特拉普全家向台下答礼。上校走到话筒跟前,聚光灯跟随着照在他身上。他悲愤地说:“奥地利同胞们,也许要很久我不能见到你们了。现在我为你们唱一支……情歌。人人怀念的爱情。但愿……你们不要忘了它。”

麦克司走上台来,把手中的吉他递给了上校。

特拉普拨动琴弦深情地唱《野菊花》:

野菊花,野菊花,

我睁开眼就看见你。

一朵朵,小白花,

好象一张张笑迎的脸。

小白花,开不败。

开不败的小白花呵!

野菊花,野菊花,

点缀着祖国分外美丽!

全场屏息地谛听着这首人人自幼就会歌唱的奥地利歌曲。

泽勒不满而又无奈地听着。

特拉普继续唱着:“野菊花,野菊花,”可是他哽咽了,几乎唱不出一个字来。这时,玛丽亚连忙走上来接着唱。夫妇俩又示意孩子们上前来唱,孩子们走来加入了歌唱。最后,上校挥手指挥大家一起唱,全场汇成一个声音,大家齐声高唱:

……

一朵朵,小白花,

好象一张张笑迎的脸。

小白花,开不败。

开不败的小白花呵!

野菊花,野菊花,

点缀着祖国分外美丽!

全场掌声雷动,群情振奋。

“我看能行。”在聚光灯的照射下,麦克司走上台去激动地对特拉普一家子说:“我会想着你们;想着眼看就要赚到手的钱。”他又走到话筒跟前对台下说:“谢谢,女士们先生们,谢谢。女士们先生们,谢谢。音乐节的歌唱竞赛到此结束。”

特拉普趁着麦克司在台上讲话之际,利用处在阴影之中的有利条件,再次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做着逃跑的准备。

麦克司继续说:“当然,现在我们还不知道竞赛的结果如何。在评判作出对他们的决定之前,我想请他们再演唱一支歌。也许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冯·特拉普全家……很难有机会在一块儿演唱了。就是现在……会场里的军官在等待着,准备把冯·特拉普上校护送到……由他指挥的……第三帝国海军部队。”

观众在台下听到麦克司这么说,有的摇头叹息,有的愤慨不满,许多声音在低语:“第三帝国。”

麦克司接着说:“因此,女士们先生们,冯·特拉普全家现在……向你们……告别了。”说完,他向上校全家飞了一个热烈的吻。

台下群众热烈鼓掌。

台上。聚光灯又从麦克司身上转回到特拉普全家。

特拉普、玛丽亚和孩子们合唱《再见》:

传来了大厅里和教堂里忧郁的钟声,

小钟里的小鸟也钻出来叫咕咕,

他们明里松,暗里紧,硬逼我们说“再见”。

我们不愿走,离开这热闹的场景。

再见,再见,跟你们大家再见。

我们走,暗地里叹口气,再见。

我们跳,我们飘,就象飞着走。

太阳睡觉了,我也要睡觉。

再见,再见。

在演唱中,特拉普全家渐次退场。

全场观众又一次热烈地鼓掌。

麦克司热泪盈眶地看着这一切。

坐在第一排的评选委员们将评选结果从台口递上台去。

台上的麦克司走到台前,俯身接过评选结果,他看了看。把话筒提到台中央,他说:“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我向你们宣布评选的结果。我们将首先从第三奖报起。评判把这一荣誉授于……魏冯·圣弟格里特教堂唱诗班的领唱者……席尔根小姐。

乐队奏起欢迎曲。胖胖的席尔根小姐从入口处奔出来,在热烈的掌声中跳上台去。麦克司把一簇鲜花赠给了席尔根小姐。

激动万分的席尔根小姐在台上连连向四面八方的观众深深鞠躬。她礼貌周全地鞠了一躬又一躬,台下报以一片掌声,夹杂着友善的笑声。席尔根小姐更为起劲地鞠躬答谢。

麦克司没有办法,只得招呼身穿大礼服的司仪出来帮忙。

司仪彬彬有礼地挽起席尔根小姐的手臂恭请她走下台去。可是席尔根小姐还是一个劲儿地向司仪,向麦克司,向台下观众连连鞠躬,弄得麦克司也只得一再向席尔根小姐还礼……

终于,席尔根小姐在掌声和笑声中退场。

麦克司这才得以继续宣布:“第二奖……授于……托贝雷萨五重唱。”

在乐声中,五位上了点年纪身穿奥地利民族服装的男女歌手上台领奖。麦克司也照例授以鲜花。在掌声中,五位歌手彼此热烈地握手、庆贺,他们也起劲地与麦克司握手。台上六个人相互轮流握手,一握再握,五位歌手也毫无下台之意。观众又是一片掌声和笑声。

麦克司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打发下台去。他看了看自己被握得出汗的手掌,走回台中央去继续说:“第一奖……全奥地利的最高荣誊……授于冯·特拉普家庭合唱队,冯·特拉普全家。”

乐声中,灯光又一次射向入口处。观众长时间热烈鼓掌。

泽勒盯着入口处看。

台上的麦克司重复着又宣布了一遍。

乐队又奏起欢迎曲,观众又热烈鼓掌。可是灯光照耀着的入口处不见有人出来。

泽勒开始有点不安。

麦克司也有点紧张。

观众又是一阵掌声。

突然从入口处疾步奔出一个纳粹党徒,他大喊一声:“跑了!”

泽勒赶紧站起身来,大步奔出。

麦克司在台上不禁松了一口气。

修道院大门外,泽勒等人的汽车大开着头灯鸣响警笛急驶而来,车未停稳纳粹党徒们就纷纷跳下。

修道院内,玛丽亚和孩子们偎在一个角落里。门铃声大作。特拉普和院长紧张地向窗外观察动静。

院长对他们说:“跟我来。快点,快点,你们跟我去躲一躲。”她又对心急慌忙去应门的贝尔塔修女吩咐说:“慢点,慢点。”

贝尔塔放慢了脚步走去。

修道院门外,泽勒急躁地:“快来开门。”

贝尔塔慢条斯理地:“晚上好。”她慢慢吞吞地打开门上的锁。

泽勒恶声地催促她:“快点,老婆子。”

贝尔塔刚把门打开一条缝,泽勒就急不可待地硬挤了进来,其他纳粹党徒也随之一拥而入。

泽勒带着手下人亮着手电在修道院内到处捜索特拉普一家。泽勒大声吆喝:“到里面去。散开,控制住院子,你们控制住走廊。”

……

院长带领特拉普一家在修道院后面的本堂墓地上疾步穿行。她打开一道铁栅门把他们放了进去。

隔着铁栅门,玛丽亚对院长说:“哦,院长,我们没有想到叫你受危险了。”

院长宽慰她:“玛丽亚。我欢迎你们来这儿。”

特拉普:“我们想借用下教堂的车。”

院长:“恐怕我们的车也无济于事了。我刚才听到广播说,国境线已经封锁了。”

特拉普:“好吧,国境线封锁了,那我们开车进山,再徒步翻山过去。”

玛丽亚担心地:“那孩子呐?”

特拉普:“有我们帮忙,不要紧。”

弗里德里希在边上懂事地说:“我们用不着帮忙,爸爸。”

院长吻着玛丽亚的面颊说:“玛丽亚。你们不是孤独的。记得吗?‘我抬起头来望着山,从那里我得到了帮助’。”

玛丽亚点点头说:“是,院长。”

玛尔塔在边上轻轻地说:“我害怕。”

格蕾特也说:“我也怕。”

院长锁上铁栅门,伸出手来在空中对他们划了一个十字说:“主与你们同在。”然后,她急忙离开了墓地。

特拉普一家赶紧分头躲藏在几块大墓碑后面。

玛丽亚紧紧地搂着格蕾特在墓碑后面坐下来。

格蕾特:“妈妈。”她轻声呼唤着。

玛丽亚:“啊。”

格蕾特:“我们唱《我们喜爱的东西》这首歌会有用吗?”她小声地说着。

玛丽亚轻轻地:“不,亲爱的,这次就是唱也没用。你一定不要出声。紧挨着我。”

上校用手势示意众人不能出声。他紧张地注视着四周。

纳粹党徒们亮着手电在墓地里仔细捜索。

一个为首的军官用手摇动锁着的铁栅门,在空旷的墓地里发出响亮的哐铛声,夜空中更增添了紧张气氛。

玛丽亚和上校分别蹲在两个大墓碑后面,紧紧地搂着孩子们。

党徒们依次摇动每扇铁栅门,毫不放松地用手电照射着各处。亮光恐怖地划来划去。

特拉普他们更深地隐藏在大墓碑后面的阴影里。

纳粹们终于一无所获,悻悻地走了。

一个纳粹分子命令其他人:“来,屋顶上去看看。”

……

可是,一个小纳粹分子又走来查看。他转过头来四处张望着。原来他是鲁夫。

莉泽尔倒抽了一口冷气。

上校朝女儿望望。

玛丽亚搂着怀中的孩子们焦虑地望着。

鲁夫似有所见。

上校站起身来走向铁栅门。玛丽亚不安地看着丈夫的身影。

突然,鲁夫走过来打亮了手电,照见玛丽亚和孩子们。他把手电划过来,也照见了上校和莉泽尔。

莉泽尔绝望地喊了声:“鲁夫,求求你。”

鲁夫不以为动,却掏出一个哨子想吹。

特拉普沉着地对鲁夫说:“鲁夫,等等。”一面就打开了铁栅门走出去。

鲁夫见状却不由倒退数步,慌忙掏出了手枪。

特拉普招呼着:“玛丽亚,孩子们。”用手势暗示他们先走一步。

鲁夫:“我们只要抓你。不是他们。”

玛丽亚和孩子们连忙走了。

特拉普威严地命令鲁夫:“把枪放下。”一面缓缓地向鲁夫逼近过去。

鲁夫害怕了,他高声说:“你要再往前,我要……开枪了。”

特拉普规劝他说:“你还是个孩子,你不是他们那种人。”说着又慢慢地向鲁夫走过去。

鲁夫:“不许再过来。”

特拉普沉着地劝他:“跟我们走吧,还来得及。”

鲁夫不理,强硬地说:“你再走一步……我开枪了。”

特拉普:“把枪给我,鲁夫。”

鲁夫更加惊慌了:“你听见吗?‘我开枪了。”

特拉普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继续向鲁夫进逼。

鲁夫艰难地呼吸着,大口大口喘着气。

特拉普一把按住了鲁夫的手枪。鲁夫徒劳地对峙了一会儿。枪被特拉普夺了过去。

鲁夫羞愧地低下了头。

特拉普:“你不会跟他们走的。”

突然,冥顽不化的鲁夫大声叫起来:“中尉!中尉!他们在这儿,在这儿!中尉。”他一边逃走一边吹响了哨子。

特拉普连忙奔下台阶,跑到修道院的停车处。车里,玛丽亚和孩子们早已坐在上面等他。

汽车立即开亮头灯,开足马力驶走了。

纳粹党徒们从各处奔出,吹着哨子追过来。

上校的车子飞快地从修道院门前急驶而过。

纳粹们从修道院里奔出,跳上汽车启动马达。

修道院内,玛格丽塔对院长说:“院长,我犯罪了。”

贝尔塔也说:“还有我,院长。”

院长大吃一惊地问道:“犯了什么罪,我的孩子?”

她们各自从宽大的圣袍里掏出两件从纳粹汽车上偷愉拆下来的发动机部件。

修女们面面相觑。

修道院外传来一阵阵汽车引擎发动不起来的“朴朴”声。

山上。日景。

特拉普全家在山上行走。特拉普背着格蕾特,玛丽亚扶着玛尔塔,其余的孩子身穿旅行披风,渐次向山顶攀登。

摄影机向上摇摄:巍蛾的阿尔卑斯山。

《爬每座山》的歌声渐起:

把你今生今世的爱,

都注入在这个美梦中。

去翻山越岭,

四处找寻,

走遍大路小道,

过山涉水,

随蓍天上的彩虹,

直到找着你的美梦。

(全剧终)

注释:

注1:指理査德·施特劳斯:(1864—1949),德国作曲家,1933年一度任纳粹政府“国家音乐局”总监。因此,上校在提到他时,口气极为蔑视。

附录:

《音乐之声》制片人兼导演鲍勃·怀斯

鲍勃·怀斯是美国著名的电影导演兼制片人。1914年生于印第安纳州温彻斯特市。十九岁时进人电影界。最初担任音响剪辑,后来曾与奥逊·威尔斯剪辑影片《公民凯恩》、《安培逊大族》;升为导演后曾尝试拍恐怖片,如《诅咒》、《月球大血战》等。他黯熟省钱拍片的诀窍,又善于运用悬念技巧,不久便转向社会现实题材,拍了暴露拳击界只顾赚钱、玩忽人命的影片《圈套》,获得成功,从而使他确立了社会电影导演的地位。后来又拍《武器的报酬》,通过失业工人抢劫银行巨款案件比较真实地反映了当时美国严重的社会问题,即暴力与种族岐视。鲍勃·怀斯是音乐片巨匠。1961年拍了音乐巨片《西区的故事》从摄影棚布景圈子内跳出来,把观众引到纽约街头,以曼哈顿西北部贫民区为背景,展现了现代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悲剧,以及阿飞流氓的日常生活情景。许多歌舞场面在真实环境中展开,具有一定的现实色彩。怀斯导演处理的社会气息和罗宾斯设计的豪放舞蹈动作浑然一体,使该片大获成功,被授予十一项“奥斯卡”金像奖。《音乐之声》是鲍勃·怀斯的新风格音乐片的又一巨作。脍炙人口的插曲《独,来,米》、《再见》以及主题歌《音乐之声》等,生动刻画出主人公热情活泼的性格,而且也抒发了奥地利人民热爱祖国的民族感情。歌舞构成剧情发展的有机部分。另外,怀斯大胆同意运用直升飞机拍摄法,从高处用大远景摇摄阿尔卑斯山麓或萨尔茨堡全景,然后急剧下降,一直推至人物的特写或半身,有力地烘托出人物的内心状态,使影片充满诗情画意。接着《音乐之声》,又拍了仍由裘莉·安德鲁丝主演的描写女星格特鲁德·劳伦丝艺术生涯的《明星!》一片。怀斯创作的另一特点,是有比较鲜明的社会政治观点。在越南战争时期,他拍了《炮舰圣巴勃罗号》借中国二十年代上海市民反对外国殖民者斗争史实暗示美国的侵略行径。越战末期又拍了逃兵题材《同伴》。正如评论界指出的,“怀斯喜欢政治”,“他属于具有政治意识的娱乐派导演”。

严敏摘译

《音乐之声》女主角裘莉·安德鲁丝

裘莉·安德鲁丝是英国著名演员兼歌唱家。一九三五年生于瑟里郡华登地方,四岁时,父母就离婚了。母亲很快又结婚,并且和安德鲁丝的继父组成一个杂耍表演队。继父还教安德鲁丝练声,经他悉心培养,她从小就显示出表演才华。十二岁时,她宽广的音域和美妙的歌喉使她在伦敦马戏场的歌舞班赢得一个位置。到十三岁时,她为英国女皇的出色表演使她成为家庭的主要支柱。安德鲁丝真正成名是在她十九岁生日那天,她主演了百老汇的歌剧《男朋友》。在二十一岁时,她扮演了《窈窕淑女》中的伊丽莎·杜利特尔。她以轻盈活泼的演技把女主角演得风采奕奕,因而轰动了美国舞台。后来又和理査德·伯顿一起主演《卡梅洛特》。此时,她已成为一名众所周知的国际舞星。二十九岁时主演歌舞片《玛丽·波宾丝》,获得“奥斯卡”最佳女演员奖。接着,在《音乐之声》里,安德鲁丝充分发挥轻歌舞剧演员的特长,生动地刻画了女主人公开朗豪爽的性格,因而博得了广大观众包括儿童在内的喜爱,一跃而居电影明星宝座。除了歌舞剧、音乐片之外,她还擅演正剧片,例如《明星》。安德鲁丝不是单靠丽容风韵吸引观众的,她作为个性演员具有自己独特的魅力,以明朗乐观的色调刻画角色,力求传达童心美与天真烂漫气息,动作奔放、寓美于舞蹈之中,歌喉圆润且抒情味浓。这位红星感到终身遗憾的是,她声誉满载的《窈窕淑女》搬上银幕时,自己却得不到主演,而让奥德丽·赫本逐鹿了。当时影剧界许多人都同情她,为她说话。安德鲁丝创作态度严肃,她认为:“把电影看作自己芳名百世的途径,这是相当狭隘的看法。”所以当拍满十部影片时,一度退出影坛,专心致志于儿童教育事业。她曾以“裘莉·爱德华”笔名写了几本童话读物,另外还有一本书正在写作中。她说:“我热爱写作。我在这方面是个新手并且没有把握。但是,它是我写出来的,我完全能控制它。当我写东西时有点象拔牙,但是我十分满意。”

最近,她重返影坛,在好莱坞一部新喜剧片《维克托/维多莉娅》中演主角维克托/维多莉娅。她的丈夫布莱克·爱德华兹担任导演。她说:“我想,就我某些地方来说,我是一个非常热情的人,不管其他人是否发现了这点。我知道它存在着,至少布莱克知道。”安德鲁丝认为:她的丈夫比其他人更能为她写下不落俗套的电影角色,正如他写下《维克托/维多莉娅》那样。在他们最近合拍的影片《标准做法》中,她扮演了一个美国情人。而在另一部由爱德华兹导演和编剧的影片《罗望子树籽》中,如文森特·坎贝所说,他完全被女主角的贞节所打动。而当安德鲁丝想打破这个模式,如在《明星》中扮演了一个喝醉了酒的格特鲁德·劳伦斯和在《亲爱的莉莉》中扮演一个为德国间谍机关服务的英国音乐厅的女歌手时,这两部影片都在票房收入方面遭到了惨败。安德鲁丝说,她很乐意接受维克托/维多莉娅这个角色——一个妇女冒充为一个专搞同性恋的波兰伯爵——虽然一开始,她有点紧张。为了演好这个角色,她问了一大堆问题,并且密切观察男人如何行动和做事。“正如罗伯特·普雷斯顿在影片中所说的,在那儿有各种各样的男人干着各种各样的事。然而总的来说,我发现男人比女人更安静,他们没有那样忙。所以我把‘安静’当成了护身符,一遇到疑难场面,我就站着不动。”

安德鲁丝谈到她是一个女权主义者,就她个人而论,她特别喜欢扮演传统性的角色。她说:“有一次我和布莱克交换了一次地位,我去拍摄电视系列片,让布莱克留在家里写作。家里一切搞得井井有条,孩子们也从来没有那样听话。我在制片厂忙了一天回家,布莱克就说:‘我告诉你孩子们的情况。’而我说:‘我不想听孩子们的事,我今天简直累死了。’我想当一个妻子、妈妈,同时当一个女演员。还要每天出去工作,而家里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

安德鲁丝和爱德华兹结婚已有十三年。这是她的第二个丈夫。在最近十年中,他们的家一直在瑞士的格什塔德。他们现在和他们收养的两个越南女儿乔安娜和艾米一起生活。她们分别为七岁和八岁。爱德华兹和他的前妻生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而安德鲁丝和她的前夫、舞台和电影设计师托尼·沃尔顿也有了一个十九岁的女儿埃玛。

在《维克托/维多莉娅》中,这位女主人公必须在她所钟爱的男人和她青云直上的艺术生涯中作最后抉择。安德鲁丝自己就总是把婚姻和家庭放在职业的奖赏之上。她说,她拒绝了很多角色,因为那将意味着她和她的丈夫和家庭要分开一段时间。而撇开她的家庭,去西伯利亚拍五个月的电影将是件多么沉闷的事情!

目前,布莱克正在伦敦拍摄另一部《平克·潘瑟》。“我又得当六个月的爱德华兹夫人。我得照顾孩子们,还要宠着布莱克一点。因为他将忙得很紧张。我又可以抽闲一段时间了。还有什么新的事情可以做吗?我将拭目以待。”

从事业上来说,安德鲁丝也获得一个巨大的成功。她今年四十六岁,三十多年来,她一直是一个职业歌唱家和电影演员。她说:“大概大多数人都以为我有五十六岁了,因为我的演员生涯那么长。”

晓兰、严敏摘译

我是怎样拍摄《音乐之声》的(注)

文/〔美〕特德·麦克柯德

译/朱角

校/彬华

我的信念始终是:拍电影,不用灯光要比用灯光好。凭着制片人兼导演鲍勃·怀斯对我的信任和协作,我们在拍摄彩色影片《音乐之声》时证实了我的这个论点。

但这是后话。

影片一开始,我们周围积云片片。穿过云层看到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脉,显得凛冽而冷寞。镜头向下进入峡谷,这里的色调冷得到了阴森森的程度。接着又进入阳光下面,色调才逐渐转暖。我们飞越一片平静的湖面,湖水映照着附近的山影。然后,掠过一座小小的奥地利村庄的上空,看见山顶上一个小小的人影。镜头向前推,到了近处,我们看到这就是裘莉·安德鲁丝。她打了几个转转,唱起了那首主题歌,镜头继续向前推成特写。

整个这段戏看上去象是靠摄影机活动连续拍下来的,实际上先是一组从直升飞机上拍摄的镜头,然后乘着裘莉打转的机会,切入在升降机上拍摄的镜头。

为了拍山顶这场戏,我们竟然要求助于人类最古老的交通工具之一——牛车。去年夏天奥地利多雨,我们又没有吉普车,没有拖拉机,没有半履带式的车辆把我们的机器设备、演员和工作人员送上山顶,只有依靠这种神气活现的牛车才能办到。

听话的树

裘莉一边唱着歌,一边似乎是跳跳蹦蹦地来到了森林边缘,旁边是一排桦树,阳光透过树林照到她的脸上,象在她脸上闪动。但是实际上,这儿根本没有树林,没有桦树,也没有多少阳光。在这一场戏里,只有奥地利的草原和裘莉·安德鲁丝是货真价实的。

那些“树”实际上是桦树桩,我把它们钉到地上,使它们的结构显得象是森林的边缘。当然,我们也装饰了一些树叶,让它刚好垂拂在画面的边沿上;而整个树阴是靠头顶上的一张大幕布造成的。

大部分外景是在帐篷下面拍的,这是偶然的情况造成的。因为1964年夏天奥地利的气候实在糟糕,光照情况难以预料,只好靠用灯光在帐篷下面拍外景场面。甚至要在雨中拍片,这就需要对大部分对白进行后期配音。

光和情绪的变化

另一个主要的场景是修道院,裘莉扮演的玛丽亚在这里当一名志愿圣职修女。在这一场景中,修道院院长室、修道院的内院(修女们在这里对玛丽亚稚气十足、奔放不羁的行为表示不悦)和毗邻的公墓(纳粹冲锋队在此捜捕冯·特拉普一家),全是在洛杉矶二十世纪福斯公司摄影棚里搭的布景。只有修道院的外景和大门是在萨尔茨堡(奥地利)拍摄的。

裘莉得知要她去退休的海军军官、鳏夫冯·特拉普男爵家担任孩子们的家庭教师以后,走出了那个门廊。我在拍这个段落的时候,把夹在两墙之间的门廊的光线压得很暗,待裘莉从门廊走到阳光下面的时候,使她全身沐浴在光辉之中,以传达玛丽亚的内心情感,表现她在修道院里不得不装作拘谨矜持,一旦重新进入外部世界时便感到分外欢乐和信心十足。

打破常规

裘莉在通往冯·特拉普府邸的土路上,一边走,一边唱着歌。当她朝我们大步走来时,画面左边是一道沿着大路的石墙,右边是一排树木。

从照明来说这是个非常简单的场面,但在技术上却非常复杂。

由于树木枝繁叶茂,所以我一直等到临近黄昏才开拍,真实的阳光这时掠过地平线,穿过树木射过来。唯一的灯光是移动摄影车上的一台照明灯。灯上用一片普通的滤光镜使光线变得柔和一些,打在裘莉身上。

在快要落日的时候拍摄,按说是很不合适的时间,因为影子很长,暮色朦胧,亮度不足,色温多变。不过我还是冒险拍了,而且取得了我们所要求的效果。

小型移动摄影车上除了摄影机和灯以外,还有导演、执行摄影师、掌握镜头焦距的助理摄影师、舞蹈编导、外加一个播放那首歌的非常大的扬声器。

至于总摄影师在哪儿呢?我在车旁边跟着跑。

我说的是跟着跑,因为在这一段落中,裘莉在大多数情况下是朝着镜头冲刺的,有时候是慢步,或者是蹦蹦跳跳。

我们必须预先从移动摄影车上估计这些动作,摄影车是靠十二个壮实的置景工人用缆绳拉的。他们利用播放的歌声来暗示起步、停步、慢跑或快跑的信号。裘莉的全部活动扣准了歌曲的各个段落,这些置景工人很快就学会了配合。

在移动摄影车的每个轮子前面都装上了刷子,好抹掉我们的脚印,要不然在我们向后退的时候就会拍上脚印了。

摄影车后面的电缆大概伸出去有一条街区长,为照明灯、摄影机和扩音机等供电。当然,摄影车后移的时候,这一大堆东西也都得往后拖。

加在一起,摄影车后边有不下五十个人,全都为的是拍摄一个高高兴兴地沿着乡村道路跑来的小姑娘。

布光的困难

《音乐之声》中有两处使我在布光方面面临挑战,这是我的整个电影生涯中从未遇见过的。

其中之一是冯·特拉普家花园的玻璃凉亭中的那场戏。这个小凉亭是八角形的,从地面到顶端八面都是玻璃,也就是从八个不同角度向摄影机反光。由于这里还有下雨的场面,而且,我们得使人看到雨水沿着玻璃往下流,所以玻璃不能弄虚作假。

这场戏原来打算在奥地利拍,可是我向鲍勃·怀斯提出,由于对视觉效果方面的要求甚多——下雨、闪电和夜景布光的种种问题,顶好还是在二十世纪福斯影片公司的摄影棚里复制一堂布景。

后来就是这样干的,按原样搭了景,运来了活草皮铺设草坪。在前景、中景安置了一些真树,后景中用的是绘制了树林的全景画片。

拍摄时安放摄影机和灯具的位置必须避开玻璃的反光。还不得不让工作人员坐下、躺下,甚至离开场地,因为从玻璃里能把他们反映出来。

裘莉和克里斯多弗·普卢默表演的那一爱情场面是夜景,场面中有一盏真的灯:附近一盏小小的路灯。

但它实际上是一台很强的超压强力散光灯。它提供了整个场面所需要的最强的光源,同时控制了整个光照强度,使场面的情调变得柔和一些。

甘担风险

这场戏的布光显得象是由那盏真灯提供唯一的光源。在这场戏的结尾,裘莉和克里斯多弗走到亭子中心,离开了光源,他们前面根本没有正光。他们完全在剪影状态表演。

我记得我当时对鲍勃·怀斯说:“得,走着瞧吧。看来我这份差事要砸了。”

结果当然并非如此。怀斯是一位有胆识的导演,他的信念就是要聘用有能量的人,放手让他们创造出最好的作品。再说,与我合作的是两位优秀的演员,他们对在黑暗中拍摄下来的后果毫不担心,这在昔日虚荣心重、神经过敏的演员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市场的戏

裘莉领着孩子们唱着《独,来,米》那支歌时走遍了萨尔茨堡,其中有一小段戏是在市集上演的,处处是五彩缤纷的水果、蔬菜和鲜花。在萨尔茨堡真有这样一个市集,但我们不能利用它,因为那会耽误他们做买卖。

所以我们在镇上另一处僻静街道的小广场上布置了一个市集。鲍勃叫我设计一下,还真挺有意思。在一个短镜头里,摄影机前方正对着一个蔬菜摊,我们就从菜摊上方拍摄。鲍勃看见我的安排还以为我发了疯,后来等他看到了最后的成品,马上改变了想法。

作为对比,这个小广场上还有一段戏,即纳粹占领军斜穿过广场走过来。

我们在这里对摄影作了一点奇特的安排,尽力想渲染一种荒凉阴郁的黑白片效果,以表达奥地利历史上这段黑暗日子的那种惨淡凄凉的气氛。它使你感到一种暗淡的沉重厌烦的情绪,还沾带着纳粹旗上红色的血腥味。

教堂内景

我提到在《音乐之声》中有两处使我在布光方面面临挑战,它超出了我以往遇到的所有难题。其二就是婚礼场面的教堂内景,那是一处宏伟华丽的场所。

首先遇到的问题,就是我们的灯光和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之间色温不平衡。我们解决的办法是在所有的窗上蒙了色纸,滤掉蓝光,使它与人工的灯光平衡。

幸运的是,教堂的墙壁很厚,窗户凹进去很深。这些凹处为安置灯光提供了理想和合理的地点。

圣坛前有道拱墙,是个放舞台脚灯的理想地方。我们沿着这道拱墙内侧两边从地面到屋顶垂直装了2X4英寸的立柱。沿着立柱挂起五千瓦的灯,造成一种印象,好象圣坛上的光是从正相反的方向——即后面的窗户里射进来的。

为了加强这一印象,只能再搞一点弄虚作假。通向圣坛的台阶上对角射进一道光,似乎是从圣坛背后右面窗子里射进来的,但实际上这道光线也是从相反方向射进来的。它来自画面左下角地上放的灯光,朝上打过去的。

这是一次挑战。我是这么说的吧?事过以后我可以告诉你们说,在第一次看样片以前,可真把我急得要死。

音乐节

冯·特拉普家族参加萨尔茨堡音乐节演出时,用的那座规模巨大的圆形露天剧场的戏拍起来也差不多同样棘手。这座建筑结构十分了不起,它是古罗马人倚山开凿出来的。从建筑学角度看,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可是我恨透了它。

我并非不赞赏它的壮丽,但它实在弄得我们问题成堆。

为了这场戏,我们得从欧洲四面八方运进灯具和发电机。在舞台后部和整个剧场四周有不下一百个依山开凿的拱门。我们在每个拱门外面摆了一台R—2号散光灯,打上逆光,来拍这一露天夜景的场面。

剧场上空的天桥架经不住带聚光镜的大号迴光灯的重量,所以我不得不在地上竖起一根6英寸粗的铁管以支撑灯架。后来在影片中能看到这根管子,甚至能看到架子的一角,但除非你特别留心去找,否则你会误认为它是建筑物的一部分。

白天拍夜景

我在拍夜景时也用了一些特技,比如有一场戏里,裘莉离开府邸走到湖边,克里斯多弗来到阳台上望着她离去。

湖对面有一排小灯,仿佛是园林里的灯光。实际上每盏灯都是五千瓦,正对着摄影机。这些灯光的强度很高,超过阳光的功率,而且在水面上映出非常美丽的倒影。

我按照对岸灯光的强度曝光,以控制整个画面的不透明度,造成一种凉爽的夜空之感。实际上你能看到背景中山脉的轮廓,但却会把它错当成月光下映出来的影象。

我对今天有上进心的青年摄影师的忠告是什么呢?要实践,耍布自信,而且要敢干。

注:1966年获得五项奥斯卡奖的美国影片《音乐之声》,由特德·麦克柯德担任摄影师,获得其中的最佳摄影奖。麦克柯德从三十年代起即从事电影摄影,在用光方面非常大胆,独具一格,并善于利用剪影烘托场面气氛。本文译自美国《电影摄影师》杂志,1965年4月号。——译注